灰眼睛
我怀念的不是那个人,而是我那回不去的青春
--题记
第一章
黑,四周不见五指,不见星空,不知身在何处。起雾了,浓浓的大雾从四面八方拥来,把她团团围住,在身后还夹杂着野兽的嚎叫声。她拼命地奔跑着,奔跑着,突然一脚踏空,身体不停地坠落坠落,嘴里象塞满了棉花,连惊叫声都喊不出来,只是恐惧地睁大双眼,在暗雾中坠落坠落........一阵猛烈的撞击及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姜虹惊醒了,她睁开了微闭的双眼,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耳边响起了空姐温柔的声音:“C城到了,室外温度是22度”。她不禁手一震,盖在膝上的毛毯滑落了,空姐轻声地问道:“没事吧,小姐?”姜虹点点头,她慢慢地走出了机舱,C城的阳光明晃晃的,照得人睁不开眼。
周围都是熙熙攘攘陌生的人群,电话声、谈笑声,还有C城独有的乡音和全国各地的方言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热热闹闹。姜虹拎着行李,站在门外有点不知所措了。
“姜虹、姜虹,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她的肩被拍了一下,扭过身,原来是罗兰,她在C城的同学及好友。她用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发,细眯着双眼,打量着穿着一身浅米色西装,仔细盘着一头卷发,戴着一付CUUO眼镜的罗兰,与校园中那个总是留着一头短发,爱穿一身运动服的假小子相距甚远。
罗兰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啧啧,没变,一点儿没变,保养得真好,风采依旧,美妇女一个。”她挽起姜虹的手:“你也够狠心的啊,这么多年了也没回来过,这次要不是要拆迁,要本人回来办理手续,恐怕这辈子见你一面都难啊!”
姜虹笑了笑:“现在交通这么发达,你自已舍不得放下老公和儿子来看我,还好意思先诉苦。”
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慢慢地开过来停在两人的傍边,一个穿着做工精良的炭黑色西装,留着平头戴着黑超的高大的男人下了车,把姜虹的行李放在后备箱里。
“他是......”姜虹有些困惑地望着罗兰。
“不认识我了,我是小五啊”,那个男人摘掉黑超冲着姜虹说道。
小五,小五,他是小五,还是当年留着寸头,戴着蛤蟆镜,爱穿白衬衫的那个放荡不拘的小五,只是现在多了一份成熟男人稳重的气质。要是阿明还在的话,不知会变成怎样呢?姜虹望着小五不禁入了神。
“先上车吧,长途旅行也累了”罗兰拉着姜虹坐了进来。
坐在车里,姜虹感慨道:“日子过得不错吧,鸟枪换炮了,都赶英超美了。”
罗兰推了推姜虹:“说什么啦,别取笑我了,咱现在还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呢。想当初刚毕业不久,服装店又倒闭了,没办法我和小五开了个机械加工厂,我怀着儿子,要看图纸,找厂址,小五要做零件,又要外出找销路,唉,你不知道,都可以写成一部创业血泪史了。”
“喂,别忙着诉苦了,人家刚从国外回来,你就唠叨不停,让人家好好休息一下吧。”小五回头说道。
“你懂什么?我这那是诉苦,我这是老同学拉家常呢?”
姜虹不理会这两口子的说笑打骂,她侧过头,默默地望着车窗外。一座座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一条条公路四通八达,她闭上了眼睛,以前C城曲折的小路,熟悉的平房,抑扬顿挫的吆喝声不断跳跃式地从脑子里滑过。都没有了,都消失了。
酒店的房间很大很舒适,光脚走在地毯上软软的,她象一片羽毛倒在柔软的床上,思绪也如飘在云中的羽毛混乱起来。窗外下起了雨,姜虹打开玻璃窗,仰起脸,让冰凉清爽的雨肆意击打。C城洁净潮湿的空气让她振奋,有20多年未回来了,20多年,他还是音讯全无,到现在连唯一的小屋也要拆迁了,年青时的张狂与炽热的爱到现在心里还是隐隐作痛,不管逃到那里都避不了。
姜虹拒绝了罗兰的盛情邀请,也不想组织参加什么同学会,有关拆迁的事情她都委托罗兰帮手办理,她只想一个人静静。
姜虹回到了20多年前的学校。校园依山而建,离市区较近,她走到校园门口,大门早已不复存在,门口两侧的C城机械学院的金字招牌早已不知去向了取而代之的是“山林水语”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牌子。周围贴了几幅大大的招商广告.......
姜虹走在校园的林**上,两旁的梧桐树长得郁郁葱葱,路上空无一人,道路边堆满了沙土灰石。广场上站着几个戴着安全帽的人,手里拿着一张大大的图纸,指手画脚地谈论着什么。教学楼象一个被抛弃的弃妇,明白自己要被拆掉的命运,哀怨、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姜虹也是昨晚听罗兰说起她们的校园已搬到郊外的大学城去了,旧校园离市区近,又依山傍江,早被垂涎三尺的开发商看中了,要用来开发高档住宅小区。这个城市变化太太快了,母校搬了,阿明的小屋也要拆了,什么都没有了。女生宿舍在教学楼对面的小山坡上,几十级大青石铺成的台阶蜿蜒曲折,姜虹拾阶而上来到宿舍前,这是一幢三层楼高的旧苏联老式建筑,红砖灰瓦,碧绿的爬山虎绕着宿舍门前的一段围墙,墙上点缀着五颜六色的喇叭花,把进出的女生宿舍的大门包围起来。想当年的宿管张阿姨守住这个一夫当关,万夫难进的门口,隔断了多少男生的痴心妄想,阻止了多少男女声的鹊桥相会。姜虹仰着头望着三楼的最右边的一个窗口--306室,她的思绪一下回到了20多年前那个春风荡漾的傍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