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11年10月18日黄昏,落日的余晖下,倦鸟归巢,嘉昌县城中,袅袅炊烟升起。
走街串巷沿街叫卖了一天的小贩,纷纷拖着疲惫的步子,准备收摊回家了,虽然卖的只是几文钱的小玩意,但忙了一天,运气好的话,也能赚几个小钱,家里的老婆孩子,还在翘首期盼,期望他们平安回家。
而有固定铺面的商户,也开始收拾货物,准备打烊了。
城南的一处大宅面前,来了三个人,三人中一个身穿儒衫,头上戴着缨子帽,长相俊美的年轻书生,捏着手中的折扇,指着大门说道:“知礼,你前去通报,就说同窗广元府林旭丰来访友人。”
书童知礼答应了,前去叫门,林旭丰则带着另一个书童知书,站在门前的台阶下等候,少顷,大宅里冲出一人,也做文士打扮,嘴里欢喜的叫到:“可是未明(林旭丰的字)贤弟来了?”
林旭丰拱手含笑说道:“宏大兄,正是小弟来了,叨扰了。”
陈灏(字宏大),满脸惊喜:“未明贤弟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欢迎还来不及,哪来叨扰说法,快随为兄进屋,咱们屋里说话。”
一把挽住林旭丰,亲热的将林旭丰引进了宅子。
陈府后院书房内,房中的酒桌上,摆着四荤四素四羹四冷盘,各式点心,时令瓜果,还有几种本地小吃,真是应有尽有,极尽奢华,旁边的火炉上,一个小童子正在火炉上温酒,淡淡的酒香四溢,四个秀丽的小丫鬟,正在殷勤的服侍陈灏与林旭丰两人吃酒。
酒酣耳热,谈了一阵风花雪月,林旭丰抿了一口酒,说道:“宏大兄,小弟怎么觉得兄台好像有心事?莫非小弟来得不是时候?”
陈灏一怔,苦笑道:“贤弟眼光好厉害,这都被贤弟看出来了。”
“呵呵,宏大兄不要怪小弟鲁莽,小弟也是胡乱猜的,宏大兄还真有心事?”
“不瞒贤弟,为兄还真有一件心事,贤弟也知道,为兄身为圣人门徒,以前一直是闭门读书,幻想有朝一日,金殿传胪,可以一展胸中抱负,实现我辈读书人治国、安邦、平天下的宏愿。”说道这里,陈灏眼中满是迷醉的神情。
停顿了一下,陈灏眼中迷醉的神情变为落寞,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叹道:“命该如此啊,为兄自从上次春闱不中后,就绝了仕途的念头。”
林旭丰劝道:“宏大兄何必如此颓废,呵呵,小弟可是记得,当初你我兄弟一齐中举时,那时的宏大兄,可是意气风发,豪情万丈啊。”
“意气风发?豪情万丈?”陈灏喃喃的说道:“为兄如何能与贤弟相比?贤弟今年才26岁吧?为兄今年已46岁了,马上就要知天命了,岁月不饶人,老了,老了啊。”
“呵呵,宏大兄也不必气馁,就算宏大兄50岁才中进士,也是大有可为嘛。”
陈灏苦笑道:“贤弟不必再劝为兄了,为兄的心事,其实并不是科举这事。”
林旭丰奇怪的问道:“哦?不是科举?宏大兄怎么说也是一个举人身份,在这小小的嘉昌县里,也应该算是一号人物了,小弟实在是猜不出,宏大兄会为何事烦恼了。”
陈灏怅然地吁一口气,才说道:“这事要从崇祯7年说起,那年,为兄春闱名落孙山,心灰意冷之下,决定再不走科举这条路,回乡耕读传家。崇祯9年,为兄回到家乡,一路上却看到流民不断,朝廷艰难,为兄是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
林旭丰嘴角浮起了一抹淡淡的讥笑,他可是很了解面前陈灏,宏大兄什么时候会忧国忧民了?林旭丰马上就觉得,自己这样讥笑陈灏很是不妥,立马换上一副倾听的样子。
陈灏没注意到林旭丰的脸色变化,继续说道:“崇祯10年6月,为兄无意中听说关坝......嗯,是打听到,本县有一处无主荒地,可以开垦成良田,为兄就想,如果招募流民开垦这处荒地,一来,可以安抚流民;二来,也可为家乡的父老做点实事,造福乡梓;这三嘛,也可为圣天子分忧。”
听到这里,林旭丰明白了,陈灏应该是看上某人的田产了:“宏大兄,这是好事啊,县尊大人应该会支持兄长吧?”
陈灏摇了摇头,说道:“贤弟都觉得县尊大人应该会支持为兄,可事情恰恰相反,县尊大人告诉为兄,这块荒地已经有人先为兄一步买了。”
“咦~兄长不是说,这块地是无主之地的吗?”
陈灏犹豫了一下,红着脸说道:“为兄打听时,那处荒地,确实是无主荒地。”
“这就奇怪了,难道那买地之人,比宏大兄身份还尊贵?”
陈灏说道:“那倒不是,买地之人,为兄后来打听清楚了,也就是本县的一个普通平民。”
“一个草民?”林旭丰大惑不解,问道:“一个草民买的地,县尊大人居然不让宏大兄先买?”
陈灏也疑惑的说道:“为兄也是奇怪,打听到买地之人是草民后,为兄亲自找到县尊大人,说明了为兄的意图,县尊大人却含糊其辞,极力推脱,为兄也知道官场规矩,无奈之下,为兄只好给县尊大人送了大礼。”
林旭丰也熟知官场规矩,说道:“县尊大人收了礼,事情应该解决了吧?”
陈灏无奈的说道:“事情怪就怪在这里,送礼之后,为兄也以为事情解决了,就在家中耐心等待消息,不知为何,这一拖,就拖了两三个月,后来流寇来袭,为兄也顾不得这事了,只得带着家人,去CD府躲避流寇去了。”
“等流寇平息后,已是崇祯11年4月了,为兄回到嘉昌县,再找县尊大人,谁知县尊大人变了卦,让为兄不要再惦记那块荒地了,至于答应的事,县尊大人让为兄,在本县其他地方随便挑一块地,作为补偿。”
林旭丰也奇怪,说道:“县尊大人这样做,吃相也太难看了点吧?”
“贤弟说得正是,为兄气不过,又去找县尊大人,这下更气人,县尊大人干脆避而不见了,只是派他的师爷来敷衍为兄。”陈灏愤愤的说道。
林旭丰沉吟了一下,说道:“宏大兄,给小弟说说,这买地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真的就是一个草民?”
陈灏想了一下,转头对服侍的小丫鬟说道:“菊儿,去把前几天给老爷送的那份请柬拿来。”
林旭丰看那小丫鬟菊儿,玲珑的小身段,颇有几分姿色,眼中不由露出色眯眯神情,陈灏心知肚明:“贤弟要是有意,今晚就叫菊儿服侍贤弟。”
“哈哈......如此,小弟就谢过宏大兄了。”
不一会,菊儿就拿了一张请柬回来,林旭丰接过来一看,“嘉昌县乡勇总教头姓李名国强字光华?今天成亲,还邀请了兄长参加?”
“就是此人。”
“一个小小的乡勇总教头,就有如此能量?”
陈灏说道:“为兄也是感觉蹊跷,仔细打听了后,才知道,原来这李国强在去年的围剿流寇中,好像立了大功,不仅县尊大人在围剿流寇中,立了大功,就是广元府的知府,石从宪石大人也沾了李国强的光,立了大功。”
林旭丰皱着眉头,说道:“原来如此,这事有点棘手了。”
想了一下,林旭丰继续说道:“宏大兄,小弟想单独问几个问题。”
陈灏点了点头,对几个下人说道:“你们都先出去一下,没有老爷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是,老爷。”
4个丫鬟和温酒的小童都退了出去。
等最后一人出了书房,把门关好,林旭丰说道:“宏大兄,这李国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灏说道:“为兄打听到的消息是,这李国强是崇祯7年来的嘉昌县......然后建了一个李家庄......成立一个福新公司......崇祯9年,开垦了关坝......,而且听说此人奇技淫巧很是了得,为兄估计,这李国强,一年的收入怕是不下5万两银子......”
林旭丰越听,眼睛越贪婪:“好大的一块大肥肉啊!”
“为兄也是两月前才打听出来的,本来想联络贤弟和恩师,但为兄也打听到了,这李国强毕竟是乡勇总教头,手下还是有两三百个乡勇的,为兄是投鼠忌器啊。”
林旭丰冷笑道:“两三百个乡勇?土鸡瓦狗而,宏大兄可能不知道吧,小弟的姐夫可是兵部武选司郎中朱芾煌,真要想收拾这李国强,还不是小菜一碟?”
陈灏惊喜的说道:“原来贤弟还有这种亲戚?”
林旭丰得意洋洋的说道:“宏大兄,不是小弟吹牛,这事就交给小弟来办,兄长尽管放心好了,只是事成之后,宏大兄知道该怎么办吧?”
“为兄明白。”
“哈哈......那宏大兄就等着好消息吧!”
两人又嘀嘀咕咕的商量了一阵,说好正事,陈灏又将丫鬟叫进来服侍,这顿酒直吃到半夜方散,林旭丰带着陈灏送的菊儿、梅儿歇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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