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之宽广,底下陵墓万万千,若这个地底洞穴是个陵墓,自是再寻常不过了,你可知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在这大荒之漠建造陵墓吗?”彭礼有心露上一手,说得也是极为自信。
“为什么?”
“传闻很久很久以前,大荒并不是一片荒漠,而是龙脉所在之所,这里起伏的山川,连绵的河流,不曾断绝,山是龙的势,水是龙的血,因为这山环水抱之所自是风水宝地,人人争而抢之,大有陵墓设于此,子孙后代帝王将相、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所以后来历代帝王、能人异士多在埋葬于此,甚至那些上天入地的神仙也常出没此地,说是此处有神格,传闻越来越多,变的越来越邪乎,大荒便因此而神秘起来,后来也不知为何成了一滩荒漠,反正就算有再多的锦囊玉轴,黄沙一吹,早就消散在茫茫黄沙里头咯。”
彭礼说的入木三分,大有感慨之意,功名利禄、金银财宝都是过眼云烟,人死了之后却还想将这身外之物统统带走,听起来总觉得有些愚昧,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如此简单的道理,到死都未曾看破,彭礼活了八百年,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总会感慨和唏嘘,但这就是人世间的规律,生老病死,人生百态。
他还记得有一天在轩辕城中百无聊赖,望着阳光照射下菩提树的影子发呆,一般来说菩提树都是长在大陆东南靠近海岸的地区,那里的菩提树高达二十几丈,树皮呈灰色,平滑中稍带些纵纹,但像轩辕城这样的极西之城,会出现菩提树也是非常少见,城里的老者说这是智慧之树,常在树下站着会长智慧,所以每到夏天的时候,常看到成群结队的老者带着自家的孩子来树下乘凉。那日彭礼也是无聊的紧,便靠数着菩提树的叶子打发时间,数了一阵,打前方来了个光头行者,彭礼自然从没见过如此打扮的路人,头顶没有丝毫发丝不说,身着奇装异服也与这里的民众不同,那人向彭礼讨了碗水喝,随后开始叨叨言语,口音生涩,一听就不是这大陆的人,他自称觉者,来自迦毗罗卫国,彭礼压根就不知道有这个地方,而且《九州志》上也不曾记载,他说他说追求的是心灵和道德的觉悟,发现生命和宇宙的真相,超越生死,斩断一切束缚,最终得到解脱,彭礼心想这是哪来的疯子,又不好意思打断他,便唯唯诺诺,装作在听的样子,随后那人说人生有八苦,即是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彭礼当时觉得这人的理论貌似有些意思,听了一阵越发觉得有道理,像这求不得就是讲述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人想要锦衣玉食,得了第一笔财富,就会想要更多的财富,人想要权利地位,得了帝王之位,却又更想要仙人之位,人想要天下无人匹敌的功法,可没有最强只有更强,永生永世都在追求其中。
彭礼不免想的痴了,浑然忘却了时间的流逝,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光头行者已然不见了踪影,这原是一位得道高人,彭礼初时竟把他当做疯人论之,不免心中想笑。
“不管那宝藏埋在黄沙何处,我也要将它们找出来!”灵玥笃定的说道,彭礼目光闪烁,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虽说他对眼前人也颇有好感,但似乎两人在各自的观点上想去甚远,他是天命之人,而她猎魔人出身,况且和魔族的妖女樱雪关系异常的好,虽有救命之恩,但彭礼不免有些忌惮起来。
“像我们这种猎魔人呀,就是为了宝物和赏金而活的,不然他们怎么会叫我们赏金贼呢,”见彭礼没有反应,一脸的漠然,灵玥反倒是担心起来,“差点忘了,你中了荒原虫毒,千万不要大口呼吸。”
嘴上说的简单,灵玥的心里却乱如麻。
“荒原虫毒?怪不得,我说我这两条腿怎么硬的跟石头一样”彭礼所料大半。
一想到这事,灵玥心中一阵难受,鼻子一酸,这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但硬是被她强行摁下,也才认识没多久的人,两人之间的羁绊却如此的深,仿佛上辈子就熟识。
“怎么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生老病死都是每个人必经的阶段,况且活了这么多年,我也活够了。”彭礼笑着说道。
“什么活了这么多年,你明明就跟我一般年纪,这人生才刚刚起程,却……”
彭礼一想灵玥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活了八百余年,突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都快死了还能谈笑风生,”彭礼心想,死就死吧,只是辜负了女乔对他的信任,还有鹿老,“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彭礼稍一迟疑,本想编个假名糊弄过去,但心想灵玥也不是坏人,便说:“我叫彭礼。”
“你姓彭,便是彭氏一族的人了?”彭礼点点头,灵玥继续说,“我听闻轩辕城里的彭氏一族,体弱多病,甚至连练气强身都做不到,哈哈,今日一见,还真是这样。”
“祖上就是如此,也没办法呀,屋漏还偏逢连夜雨呢,我一个毫无作用之人,还身中剧毒,算是拖累你了。”彭礼说道,“若是我死了,你将我包裹里的……”
“去去去,瞎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这不还没死吗,快快快起来,既然那头有风吹出,就肯定有出去的路。”
灵玥扶起彭礼,示意让他将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就像搂住一个人的脖子那样亲近,彭礼还是第一次和女孩靠那么近,自然有些害羞,扭扭捏捏这个手不知道该怎么摆才好,倒是灵玥素来豪放自如,一把抓过彭礼的手,两人并肩而行,此时还顾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繁文缛节哪有性命来的要紧。
这地底墓穴也是奇怪的很,火光映衬之下,两根通天的石柱矗立两侧,只见一根石柱上缠绕着金鳞耀日赤须龙,另一根石柱上彩羽凌空丹凤舞,龙凤相绕,当真气派的很,虽是寻常巨石雕刻,但初眼瞧之,一龙一凤栩栩如生,竟有金光万道,瑞气千条之感,如那天之门一般。
彭礼和灵玥都情不自禁的惊叹,如此浩大的建筑,当真非寻常人的陵墓,想来帝王的陵墓也无如此的气派。
继续往前走,往前看,两侧石柱中间对应的是一道巨大的石门,巍然屹立、高不可攀,两人站在石门之前就像蝼蚁一般,未免太过渺小,彭礼忍不住说道:“这么大的石门,到底是给什么样的人准备的?”
“也不一定是给人准备的,说不定是给什么大东西呢。”彭礼背上一凉,灵玥却对着石门踢了一脚,当然石门纹丝不动。
彭礼仔细望着石门上方,好像也雕刻着什么东西,靠太近反而看不清,于是和灵玥二人退到一定的距离,才看清石门之上雕刻的东西。见那上头刻着一张人脸,人脸鹤发鸡皮,面上还刻有细致入微的皱纹,看起来是位年纪颇长的老人家,老人的头像虽然蓬头垢面,头部四周全是密集的毛发,下方的胡子也是盘根交错,缠绕左右,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头巨狮呢,但老人的两只眼睛却雕刻的极为传神,一白一黑,怒目而视,彭礼对着眼睛看了一会,仿佛被那老者看透了心灵,不免瘆的慌,便不再凝视,老人嘴巴张开,看的到里头有个火球,火球之状栩栩如生,仿佛正在燃烧似的。
老人口衔火球,怒目而视,眼睛一白一黑,这个画面彭礼有些印象,只是忘记了在哪里见过。
再往下看,头部以下竟然不是人的躯体,而是似蛇一样,盘旋而下,蛇身上长有鳞片,又如鱼鳞模样,一鳞一片细致摆放,雕刻之人极为用心,身上无爪,修长无比,恍若有数千里。
彭礼仔细一想,人面蛇身,眼睛一白一黑,口吐火光,身形蜿蜒如蛇,体长千里,呼吸吐纳关乎时序,且与龙何曾的相似,身上的鳞片,让人联想到逶迤于天际的升龙之说。
像龙又不是龙,像蛇又不是蛇,长着一张人脸,这不是烛龙之神又是何人?
惊得彭礼脱口而出,说道:“烛龙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