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红楼初遇(下)
掌柜拧紧的眉毛略微缓和,涂满胭脂的脸上又挂起俗不可耐的微笑,看向少年,“你叫容若是吧?看你年纪轻轻模样俊秀,想必文玉将军不会过多危难你的,如果你信的过我醉雨烟花楼的胭脂,就跟他走一趟。至于你说要找的人,等你从文玉将军那回来,我帮你寻了便是,想也耽误不了太多功夫。”她说着摆出了一副与我何干的表情。文玉则在旁不时出言附和几句,大有公正无私,为国为民之势。
少年漠然看着两人的一言一语,素洁衣襟的胸口起伏不定,这分明就是光天化日欺禁良民。
他不等文玉的侍从近前捉押,用出全身力气跃下楼梯,回头朝着两人大吼“骗子,你们这帮骗子,光天化日欺负我一个孩子,什么将军,什么醉雨烟花楼都是些宦官败类,青楼窑姐!”
这边的吵闹引得楼下的商客和桌间的侍者不禁抬头看向文玉和掌柜胭脂,胭脂虽然称不上名门闺秀,但在这城里哪里受到过这种谩骂侮辱,听后就要路起里外三层的垂袖上前教训少年,文玉此刻脸上也阴霾密布,且不说这空恨城,就算在帝都也没有几个人敢这么放肆的训斥他,何况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小子你再说一句,什么青楼窑姐,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那里!”胭脂那如若火山爆发的怒斥,吓得在场众人背心一冷,连高台上翩舞的艺女此刻也僵直了动作看着楼上发生的一切。
一道迅猛刚烈的黄光只是瞬间便击穿了容若的肩膀,状若碗口的血洞出现在少年的肩膀,洞中隐隐泌出的紫血瞬间浸透了罩在外面的衣袍。
“大胆,你还说自己不是神寂殿的魔人!”文玉持着一把精钢短剑横档在楼梯上,剑上流转的褐黄色罡芒让从未修习过武技的少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势压。
世人不闻剑心恨,唯独青冢了恩仇。
一个孱弱少年,身负重伤,在旁人注定命运的结局下迸发出决绝的气势,毅然走上木阶,他每走一步,手指捂住的伤口处就会牵动出一丝刺目的鲜血。
“文玉,我就是说你官欺良民,我不跟你回去你就出手伤我,我就是说你笑里藏针,我就是说你无耻小人!想让我跟你走,你就算在这清楼杀了我,我也不回跟你走!不会跟你走!。”声嘶力竭的喊出最后几个字,容若感觉眼前的景象离他好远,仅存的一丝力气只能让他依靠在木栏上,但眼中精芒依旧停留在文玉的剑上,一直沉迷于书卷文海的他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弱小,这么渴望力量,起码是保护自己的力量。
“哼,卑鄙魔人,死到临头还在出言狡辩。看我不将你碎尸万段!
精钢短剑在文玉的手中像一条犀利的毒蛇,起手的短刃绽放开数朵夹带着浓烈武之土力的气息,以五瓣剑花之形势,急速的气刃声割裂的空气呲呲巨响。
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容若的心在问着自己,一张张或错愕,或恐惧的脸映入脑海,他没有看向文玉的攻击,双瞳却在努力的寻找,仿佛在期待着幻化出紫光的那道身影会从天而降。
死亡的距离越近,求生的希望越浓。
凡夫俗子怎会看破生死,身归浮尘。气刃带来的死亡气息越来越近,正当文玉以为可以手刃魔人,心中大畅之际,一束紫黑色光影破开阻拦的空气轻轻抵开逼近的黄芒,削割下容若额角的细发。
分光掠影,清冷霓裳。踏着虚空的倩影在容若的眼中是那么的熟悉,包裹在素衣长袍中的脚尖幽幽的走起,步步生莲。她缓身落下,优雅的扶起斜倚在旁的容若,玉手在他身上几处穴位连点,伤口的血迹便慢慢凝结。
三千情丝盘起,烟雨带着几分幽怨的眼眸转向胭脂,胭脂低着头嘴中不停的念叨着主上治罪,微微颤抖的鬓角淌下伴着胭粉的汗水。
“胭脂,文玉公子出手是秉公执事我不怪他,可你在这楼中大小干了八年,难道连你也这么不懂规矩,随便出手伤一个孩子?”
“主上治罪,实在是这孩子牙尖利齿,属下刚才气极糊涂才动了嗔念,还望楼主治罪。”胭脂说着就要跪身请罪,文玉看着她唯诺的样子,脸色变得几气难看,心中暗呼后悔为什么没看出烟雨的身份;自己平常来此听琴都不曾见过她,原本只是以为她艺高气傲,谁层料到,这文明圣荒的红楼楼主竟会是如此清冷绝世的女子。
“罢了,罢了,也是这孩子太过顽皮了。”烟雨失笑道“四年回来抚琴一次,没想到这回却遇到此般奇事,你说对吗?文玉兄。”
这声文玉兄可实实在在的给了文玉一记回马枪,他苦涩的一笑,自若镇定的凛然道“烟雨楼主文玉不敢当,在下不知小姐您就是醉雨烟花之主,先前三番两次叨扰还请你无怪。既然有小姐为这魔人说请,那在下就先别过,他日一定再来登门谢罪。
“且慢﹣﹣”烟雨抬手拦住了文玉,强大的气息封锁住了他们周围几丈宽的空间。“公子,此言差异。其一,小女并没有为这魔人说情,你毁我楼中数样宝器和生意,岂有一走了之的道理?其二,你之前不顾我楼中规矩,先是私自允人进来,后又叫暄动武,莫非你真把我这小小红楼当成青楼,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幽怨的眼神瞬间充满肃杀,挑衅的看着文玉丝毫不让。
文玉被她逼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干咳两声施以掩饰,“咳咳,小姐言重了,文玉并未有任何逾越之意,都怪我臣子心急,不该在这因公生非,这样吧,如果小姐不嫌弃,我明天就命府里的下人给贵楼送五白金币,护卫百人,以示在下亏欠之意,如何?”
烟雨回身不语,封锁的空间重新涌进新鲜的空气,她走过胭脂的身旁低声交代了几句,不管背后文玉铁青的脸色,踏过昏倒的少年走下楼梯。
“文玉将军,我家楼主吩咐,钱乃身外物,虽然我们楼中不算富有可也不能因为这点小钱坏了和气,规矩虽立,分人而破。既然楼主看出将军的诚意,也不愿意为这件小事过于为难将军,只是此子出事于楼中,传到外人耳中恐怕对您跟鄙楼的生意都有害无利,所以还望将军能留此子一命,我楼中自会处理。”文玉知道胭脂不咸不淡几句话里也是眼下唯一能解决的办法,他也不多停留,带着手下的侍从离开醉雨烟话楼。
出了楼门,天色已经黯淡,极北天空的星辰散发着凛凛的寒意。文玉整理了一下纷乱的长发,看了一眼楼前牌匾,低声吩咐了几个手下侍从要严密监视楼中举动后准备回府,心中突然响起一道细若蚊蝇的声音:公子何必执着,既然舍得走,何必放不下。哦,对了,你一直称我为小姐,论年纪恐怕你父亲都要喊我一声祖师呢,希望公子今后好自为之。
楼中深处,烟雨望着楼外朱窗,眼角泛起一丝明亮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