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开元年间,下了一场旷世大雪,史记“自冬至春雨雪不止,平地厚五尺,大雨雪,民多冻死。”
一个美丽的女子站在海边,若柳的长眉微蹙,叹口气呵出的都是白雾,今年的气候实在太冷了,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整片海被冰冻。
“我该怎么回去呢?”步青莲裹了裹冬衣,望着整片冰海发愁的说道。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她哆嗦了一下,转身踏上了归程。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了一双小巧的脚印,然后又迅速被风雪掩盖。
此刻的长安城里,也落满了雪,从皇宫高高的屋檐到黎民百姓的伞檐上都被覆上了一层白色。
这是步青莲第一次来人间,却没成想赶上了这场百年不遇的雪灾,路边都是饥寒交迫的灾民、沿街乞讨的老幼妇孺、还有在墙角边因为买不起冬衣被冻得瑟瑟发抖的穷苦人。人间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美好。
从小就是个善心人,一看到路边有饥寒交迫的可怜人时,步青莲就会给他们些碎银子。外婆留下的金流苏都已经当了,没有可当的东西了。
雪积在油纸伞上,她轻轻一转,上面的雪就像花瓣雨一样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有几片落在她的乌发上,落在她石青色的长裙上,像从雪中走出的仙子。
巷子的尽头,一个少年深情的看着她,那眼神温柔都能滴出水来。
“这个还给你。”一只精美的金步摇出现在徐朗手心。
步青莲一怔:“可我还没有银两赎回来啊?”
徐朗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我知道它对你很重要。”
话音落,徐朗将那支金步摇小心的插在她的发髻中,流苏垂坠在伊人耳边,步青莲微微酡红着脸,纤尘不染的美。
那日的纷纷大雪中,是谁为谁戴上了金簪,谁又为谁羞红了脸。
徐朗常常在步青莲住的客栈外等她,有时会提着城南那家老字号的糕点带给她,有时又是一个精巧的首饰,他和她并肩走过那座城里的每一条街巷,看飘雪,看落日。
漫天风雪中,他把她的手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
“青莲,你的家乡在哪里啊?”
“为何问这个?”
“他日我好来提亲啊。”
步青莲微微一笑:“我家啊,在靠近大海的地方。”
徐朗眨了眨眼,不再多问。
有些感情很深沉,我不说你却懂。
在一条街尾偶遇一个算命的老头,他穿着一身脏旧的藏青色棉衣,坐在破败的墙角边,支着一个算卦的小摊,年景不好,连凑上来张望的人都没有。一个人孤零零的缩在那里,连个避寒的地方都没有,怎么看都很落魄狼狈。
徐朗和步青莲路过时,老头儿吸了吸鼻涕,沙哑着嗓子喊道:“二位请留步!”
这老头儿神神叨叨的围着徐朗转了一圈,然后又用一种奇怪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步青莲,啧啧称奇:“真是奇事啊!奇事啊!”
“这位公子耳白于面,伏犀贯顶,龙凤之眼,是非富即贵的面相。可惜啊,只可惜命中有一大劫,很难躲过,除非…”老头儿把目光转向步青莲说道:“除非有人替你挡住这一劫。”
徐朗斜觑了一眼说:“满口荒唐言,不知所云。”
说完拉着步青莲就走,走到到转角的时候,她回过头,那个算命的老头还站在雪中望着他们,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她暗暗皱了一下眉。
夜深了。
算命老头叹了一口气,正准备收摊的时候,一个披着斗篷的妙龄女子踏着积雪出现在他面前。
…………………………………………………………
徐朗带着聘礼来客栈提亲的那天,是整座城连续多月降雪以来唯一不下雪的一天,天空干净得纤尘不染,难得的晴朗的好天气。
可是,步青莲不见了。
他的人几乎翻遍了整座城,却还是失去了步青莲的消息。
“我忘记了是从何时开始寻你,或许是从我遇见你的那天起,我的目光就习惯性的在人群中搜索你的身影。”
“自后.宫、诸王十六宅,冻馁而死者日三四。”
正值荒年,又赶上这场百年不遇的雪灾,越来越多的人被饿死冻死了,就连皇宫中每天都两三个人死去。
徐家的生意不仅仅有数家当铺和钱庄,多年来还一直在收粮储粮,在这乱世荒年却坐拥几大粮仓。粮价翻了又翻,徐家借着国难赚了个分满钵满。
三月之后,大雪止。
徐家的财力已富可敌国。
而京城里的姑娘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个徐家大少爷,一直未娶,想要嫁给他。
自步青莲走后,徐朗又恢复了以往流连烟花之地、日夜笙歌的奢靡生活。
大海的冰融了,一个女子悄悄走进了深不可测的海水中。海水漫及腰部的时候,她回头望了一眼,眼里含着一滴伤心泪。
时间很短又很长,我爱你很深,你好像已经忘记了我。
两年之后。
听说莳花馆来了一位绝色歌姬,见过的人都说她美得倾国倾城,唱一曲歌就能让闻者落下泪来。那晚,莳花馆的客人很多,都是冲着这位绝色女子来的。
徐朗也被拖来了,只不过他无心看歌舞也无心看那所谓的倾国倾城之女,只是凭窗眺望喝着酒,这长安城夜色真美,只是少了那么一个很重要的人。
他在台下看见步青莲的那一刻,心情复杂极了。那一瞬间,有惊喜,有心痛,还有深深的悲伤。他以为他们这一生都不会相遇了,却还是遇上了,在那么意外的时刻。她是台上的歌女莲儿姑娘,他是来喝花酒的看客。
“各位客官听好了,莲儿姑娘只卖艺不卖身。”
他花了两千两,只为了听她曲子。
两千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就算是两万两也无所谓,跟步青莲比起来,这些在他眼里都算不得什么。
两年的时间,足以让人变得生疏。
他不再直呼她的名字。
他说:“姑娘我赎你出去吧,多少钱都无所谓。”
她却说不用了。
他哑然失笑,眼里的悲痛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