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亚特兰蒂斯一贯奢华的作风一样,花园也建得十分漂亮。花园里都是叫不出名字的美丽植物,各种花朵的香味在空气中交织,汇聚成一种奇妙的香甜味道。
坐在象牙塔上,东方晓看着天空发呆。
成为血族之后,她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日她也会这样无力地望着天空。
身后忽然一阵轻响,东方晓疑惑地回头,鲁佩特这个时侯是不允许任何人进来花园的。
竟然是坐在轮椅上的巫艾丽!
“有人吗?”巫艾丽怯怯的出声。
“有。”如果自己能算是认得胡,东方晓苦笑。
“对不起,我迷路了,误闯进来的……”巫艾丽没有焦距的眼睛望着前方,匆匆道歉,又小心翼翼地恳求,“我可以在这里等凯拉米大人来接我吗?”
“凯拉米大知道你在这里?”
“嗯,无论我在哪儿,凯拉米大人都能找到我的。”巫艾丽白皙纤瘦的小脸带着甜甜的笑。
“好啊。”东方晓注意到巫艾丽长长的头发上夹着一个特别精致的花针,那个应该是个追踪器,单纯的巫艾丽只当她的凯拉米大人是神了,不过凯拉米找来的话,或许可以请他把自己一并带出去,如果是拜托善良的巫艾丽……应该不难办到吧。
只是……巫艾丽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的花园里?莫非她就住在附近?那她……究竟是什么人?
“谢谢,我叫巫艾丽。”巫艾丽仰头小脸微笑,虽然漂亮的眼睛没有焦距,可是她依然努力地“望”向东方晓的方向表示礼貌,“请问您是……?”
“我叫东方晓。”东方晓下意识地微笑,随即才意识到其实她看不见。
“那个……那个……”巫艾丽的小脸微红,满是渴望。
“怎么了?”东方晓奇怪的问。
“你……可不可以和我做朋友?”巫艾丽飞快地说完,瞪大无焦距的眼睛,惴惴不安地“望”向东方晓的方向。
“嗯?”东方晓微微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失笑:“当然可以。”
“真的吗?!”巫艾丽的脸蛋兴奋地红扑扑的,她转着轮椅滑向东方晓的方向。
“小心!”东方晓的面前有一座小假山,她忙起身提醒巫艾丽,刚站起身还没站稳,她就无力地摔倒在地。
她差点忘了,现在的她,也是个行动不便的人了。
“怎么了?”巫艾丽侧耳听到东方晓的声音,忙转着轮椅过来了,虽然巫艾丽看不见。轮椅却是自动避开了假山,安安全全地停到东方晓面前。
“没什么,本来想提醒你有障碍。”东方晓坐在地上哭笑不得。
“这个轮椅是凯拉米大人亲手做的,它像凯拉米大人一样厉害,可以保护我的。”巫艾丽认真地道,随即又担心地“看”向东方晓,“你没事吧?”
“没事,就摔了一下,爬不起来。”
巫艾丽忙伸出纤细的胳膊来拉她。
东方晓借着她的手坐回椅子里:“你的凯拉米大人很厉害啊。”
“嗯!”巫艾丽点头,“凯拉米大人什么都知道,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凯拉米大人说再过不久我的眼睛就可以看见了!”
“真的?”东方晓有些讶异,随即想到在糖果屋见到的巫艾丽的时候,她确实是可以看到东西的。
“嗯,凯拉米大人说的话一定都可以办到的。”巫艾丽歪了歪脑袋,嘻嘻地笑道,“不过……有一件事他倒说错了。”
“哦,什么?”
“凯拉米大人说外面都是坏人,可是我觉得你就是好人啊。”巫艾丽眨了眨无焦距的眼睛,微笑。
东方晓也笑了起来。
“东方晓,你的眼睛可以看到,对不对?”
“嗯,是啊。”
“那……”巫艾丽微微红了脸庞,“你见过凯拉米大人吗?”
东方晓微微愣:“应该……算见过吧。”那一天在大街上那一眼,那张惨不忍睹的脸让她记忆犹新。
“凯拉米大人……是什么样子的?”巫艾丽有点害羞地绞着手。
“嗯?在你的心里,他是什么样子的呢?”东方晓犹豫了一下,道。
“我想啊……凯拉米大人的眼睛一定很温和,就像他的声音一样温和……”
“嗯,是啊。”
“……他一定很高吧,因为他的声音总是在我的头顶上……”巫艾丽歪了歪脑袋,想了想,又道。
“嗯,是啊。”
“……他好看吗?”巫艾丽的小脸愈发地红起来。
“嗯,是啊,很好看。”东方晓心里有点难受。
“对不起,我很烦吧……因为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所以我有点高兴过头了呢!我第一次可以跟凯拉米大人以外的人讲这么长时间的话。”巫艾丽笑着道。
“没有关系,也有好久没人跟我讲话了。”东方晓微笑。
“巫艾丽。”一个温和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东方晓一愣,抬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站在阴影里的佝偻身影,是凯拉米。
他什么时候来的?
“凯拉米大人?”巫艾丽雀跃,随即脸又红了起来,想来是担心刚刚的对话被凯拉米听到。
“怎么自己走到这里来了?”凯拉米温和地轻斥,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
“对不起……我迷路了。”
“又乱跑了吧,”凯拉米宠溺地说着,走上前,去推轮椅,“走吧,回家了。”
“凯拉米大人,这是我刚刚认识的朋友哦。”巫艾丽一脸骄傲地介绍东方晓。
凯拉米看向东方晓。
东方晓微微一楞。
虽然他那张狰狞的脸在斗篷的帽子下看不真切,可是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是蓝色的,与洛特的湛蓝色不一样,他的眼睛是深蓝色的。
像大海一样的深蓝色,很温和,很干净的蓝,蓝得纯粹。
东方晓定定地看着那双眼睛,她在哪里看过这双眼睛……微微怔住,她想起来了,是在糖果屋里,糖果屋里见到坐在贝壳里的巫艾丽时,巫艾丽有着这样一双眼睛。
一模一样。
“是吗?”凯拉米的声音依然温和。
可是东方晓却看到那双深蓝眼中的阴狠。
东方晓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为什么他看她的眼睛里竟然有杀意?忽然想起那一日在大街上,他当着巫艾丽的面悄无声息地杀人,如果现在他如法炮制的话……
可是……他为什么想杀她?
因为担心巫艾丽被伤害吗?
即使双手沾染血腥,也必须守护巫艾丽的纯净吗?
如果在这里被杀的话……那她没有尽头的生命是否可以解脱了?
乔治。巴塔意说:在死亡面前感到快乐,这只属于那些以为没有彼世的人。
“不是让她涉险,是陪她一起涉险。我答应过会永远陪着她,别忘了我跟她早就缔结了血之盟约,她生我才能生,她死我也会死。”
耳边忽然响起罗特笑嘻嘻的声音,东方晓打了个寒颤,如果她死,洛特也会失去生命,还有离,她答应过要替他去庞贝古城救回摩文的,还有……她一直在等待的人,那个为了她被封印在黑暗国度的人……
她欠了太多的债,即使活着是一种罪,他也必须活着。
“凯拉米大人,怎么了?”仿佛感受到有些诡异的气氛,巫艾丽轻问。
“巫艾丽,我可不可以借你的发夹?”东方晓抢先一句。
“厄?”巫艾丽眨了眨没有焦距的眼睛,笑了起来,“当然可以。”
她抬手取下发夹。
东方晓伸手结果:“下次还你哦。”
“好。”巫艾丽甜甜地笑。
东方晓看向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凯拉米,微微勾起唇,她借了巫艾丽的东西,现在杀了她,对巫艾丽不好交代吧。
“王妃殿下,用膳的时间到了。”侍女的声音传了进来。
凯拉米深深地看了东方晓一眼,没有说什么,推着巫艾丽的轮椅走了。
东方晓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卡蒂沙,你在想什么?”鲁佩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东方晓没有理他,这个差点害她将新命葬送在亚特兰蒂斯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他给她戴的这个可恶的项圈,她也不用那么辛苦地和凯拉米周旋。
而且依照以往的贯例,她的增血剂只带了三天的分量,现在都过去十多天了,洛特该为她担心了吧。
那个总是笑嘻嘻的家伙……其实也是个笨蛋,令人心疼的笨蛋。
“饿了?”见她不理他,鲁佩特也不介意,蹲下看她。
东方晓继续无视他。
“果然还是很讨厌我吗?”鲁佩特轻笑,“要不要咬我泄愤?”
东方晓看向他,眼神淡淡的。
鲁佩特抱起东方晓,轻轻将她的头颅按在自己的颈边。
冰凉的唇压在他跳动的血管上,东方晓感觉到里面温暖的液体在流动。
缓缓张嘴,尖锐的牙齿刺入他颈间的皮肤,腥甜温暖的液体流入她的口中。
这一回,东方晓没有浅尝辄止,鲁佩特的唇微微苍白起来。
“喝吧,最好一滴都不要剩。”面具下,鲁佩特轻笑。
东方晓怔住,松开口,殷红的液体从她的嘴角流下。
“为什么不吸光?”鲁佩特抬起略略有些冰凉的手,拭去她嘴角的殷红液体,“让我的血融入你的身体,变成你的血,这样……你也不能感觉到我的心吗?”
东方晓扭头看着园中一朵盛开的花,火红的花瓣,火红的花蕊,似哭非笑。
“真漂亮啊。”她忽然开口。
鲁佩特大步向前,一把折下那朵花,送到东方晓面前。
“它漂亮,是因为它自由地生长在泥土中,可是只因赏花人一句称赞,它便死了。”东方晓似笑非笑地看着鲁佩特,“我呢,就因为你所谓的爱,便剥夺我的所有,强行将我禁锢?”
鲁佩特持花的手微微僵住。
“我不是卡蒂沙,我甚至不属于这个时代,你应该很清楚吧?”
东方晓闭上眼睛,再不开口。
“我,不会放手的。”
耳边,鲁佩特的声音淡淡的。
轻风拂过,带来风的叹息。
“晓晓,晓晓……”虚空里,有人呼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温暖得令她想永远沉溺其中,再不醒来。
是谁呢?那是谁的声音?那样哀伤,那样熟悉,却又是那样充满着爱怜和眷恋。
黑暗中,有一双黑色的眼睛,深深地凝望着她……
突然,脖子微微一疼,谁敢咬她!东方晓猛地睁开眼睛,看入一双深邃的墨色眼睛里。
鲁佩特?
东方晓脑袋秀逗半晌,随即发现自己仍然躺在那张华丽的大床上,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
是的,她,被亚特兰蒂斯的国王软禁了!
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甚至连长成什么德行都不知道的家伙,说她是他的王妃,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瞪。
大眼瞪小眼。
“鲁佩特!”东方晓怒吼,“你为什么咬我?!”
反了!到底谁才是吸血鬼?居然敢咬她!
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鲁佩特斜眼瞧她,不答反问:“刚才你梦见什么了?”
“呃?”东方晓眨了眨眼睛。
“你说梦话了。”鲁佩特似是很不满的样子。
“哦?我说什么了?”
“你说了一个名字。”
“名字?”东方晓好奇了,“什么名字?”
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鲁佩特冷哼:“自己想。”
“名字……我喊了谁的名字呢?”东方晓敲了敲脑袋,开始认真地回忆,“微生阳?”
面色微沉,鲁佩特摇头。
“撒旦?”东方晓再接再厉。
额前爆出一根青筋,鲁佩特继续摇头。
“洛特?”
咬牙,鲁佩特还是摇头。
“呃……离?还是……摩文?”
双拳微握,鲁佩特仍然摇头。
“莫非是……迦斯?”
“不是!不是!不是!”鲁佩特磨着牙开口,声音大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你到底认识多少男人?!”
“莫非是……颜平?”东方晓猜上了瘾,笑嘻嘻地又道,“不是吗?难道是闻人白?”
鲁佩特的脸色已经阴沉如乌云罩顶了。
“啊,不是啊,我到底浇了谁的名字呢?米迦勒?”东方晓不怕死地继续猜测,大有一猜到底的趋势。
鲁佩特的双拳握得“咯吱咯吱”响:“你说的是‘老板’!”
东方晓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原来是这个呀,你早说嘛。”
“你到底认识多少男人?!”鲁佩特大吼,醋意弥漫。
“认识我的大都没有好的下场,劝你离我远点。”东方晓嘿嘿地笑,严重却是幽黑一片。
修长的大手没有迟疑地抚上她的脸颊,鲁佩特忽而微笑:“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手的。”
“执迷不悟。”东方晓漠然,亚特兰蒂斯最终的下场她比谁都清楚,眼前这个狂妄的帝王又能嚣张到几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