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之地,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大地完全被冰封,极寒,极冷,仿佛昭示着此地了无生机。
可是,天边却有一个黑点缓缓而来。走到近前,确是一个黑袍人,他的整个身子都罩在黑袍之下。尽管这黑袍能遮住他的身形,却遮不住他外放的气势。风雪狂暴的撕裂天地间的一切,却近不去黑袍人三尺之内。
黑袍人手中抱着一个黑色的盒子,缓缓的走着。他的目的地正是那一片冰封的群山。山里的风雪更加肆虐,自从上了山之后,黑袍人的步伐更加缓慢,似乎每走一步都要斟酌很久,一步一步向山顶行去。
大约过了三个时辰,黑袍人终于走完了上山的小路,来到山顶,眼前,正是一座古朴的寺庙。
黑袍人的脸上现出一丝微笑,随即,他掀去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瘦肖的脸。浓眉,高鼻,四方脸,眼中的精光正显示着他的不凡。
黑袍人正举步向前,忽然发现脚下有条红线,遂收住脚步,看向红线的两端,只见红线的左面有一块断裂的石碑,石碑上有四个血红大字--苦海无涯!
正当黑袍人疑惑之际,寺门忽然打开,走出一个白衣僧人。白衣僧人走到黑袍人面前站定,也不说话,双眼注视着黑袍人。
黑袍人也不说话。他看了白衣僧人一眼,拿起手中的黑色盒子,小心的放在脚边。忽然,寒光一闪,他的手上出现一把宝剑。刹那间,白衣僧人感到一股无匹的剑气扑面而来,正待运功抵抗,可是剑气只是一闪而过,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袍人望着手中宝剑,叹了口气,他又望了一眼白衣僧人,白衣僧人依旧不语。寒光又一闪,地上已经多了一截拇指,右手拇指。
对一个剑手来说,这意味着永远也不能再握剑。一剑就剥夺了自己剑手的资格,是不是太残酷了些?
白衣僧人一动没动,依旧没有说话,仿佛看惯了这种情景一般。
黑袍人见此,挥剑,整条右臂离开身体,坠落地面,血花染上地上的红线,使红线更加的刺目。
白衣僧人依旧没动,依旧没有说话,他难道是哑巴?如果一个人在你面前先断指,后断手,你会这么无动于衷吗?当然不会,可是以慈悲为怀的僧人竟然像没瞧见一样,依旧没有表示,只是注视黑袍人的目光中已经有一丝佩服。
黑袍人也不止血,目光落在脚下的盒子上,悲悯,热切,欣慰,一系列的眼光出现在黑袍人的眼中。只见他反转剑尖,对准自己的心口,猛的刺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个不知名的庄园里面,气氛正紧。只见后花园的空地上,或站或坐,或地或空,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很多人,这些人各个黑袍,神情紧张,或掐诀或念咒,手脚不停地比划,身形不停地移动,仔细查看,貌似是在运行一个复杂的阵法。
阵法的中间漂浮着一块镜片一样的东西,影波晃动,里面浮现的正是此时发生在极北之地的事情。只见镜中黑袍人的剑尖猛刺向心口,此时,阵中一人大喝一声:来了。
僧人,在人们心目中就是慈悲的象征,尽管有时候因为一些人,一些事,使得僧人的慈悲减淡,但在内心深处,慈悲已经深深地扎根在僧人心中。
所以,在面对了黑袍人断指断臂之后,白衣僧人终于不能对生命的陨落无动于衷了,他出手了,动作迅疾,如电闪光,手指急向剑尖抓去。
这或许是他一生中第一次救人,但他得到的却绝对不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的浮屠,而是冰冷的剑尖,只见黑袍人刺向自己的剑却忽然转而刺向白衣僧人。
手已经出了,不管是救人的手还是杀人的手,目的都是一样的,就像救人一样,剑尖被牢牢地抓在手中,仿佛它本就在手里一样。
可是黑袍人明显技不止此,他用力一抽,从剑柄处又抽出了一柄剑,剑中剑,新剑比旧剑更快,更狠,更寒,可是白衣僧人气度从容,以剑尖为柄,以柄为剑,灌注真力,发力还击。忽然,剑尖竟然爆开,碎片直射僧人面门。
完美的伏击,冷酷的手段,血淋淋的断手断指在地上慢慢冰冷,可是黑袍人却如平常一样施放杀手,毫不留情,冷面绝情。
当伤害无可避免的时候就努力把伤害减到最低,白衣僧人明确地实现了这句话,他力聚胸前,双足发力,硬生生拔起身型,用胸口硬接了全部的碎片。可是,却仍有一柄利剑朝面门而来。
好心人终会有好报吗?出手救人的僧人却要食恶果,在剑逼面门的同时,白衣僧人的心里是否也会泛起疑问,我佛慈悲就要舍生忘死吗?
庄园阵中虽然气氛依旧肃杀,但一丝暖意却从人们心底诞生,微笑逐渐攀爬上每一个人疲惫不堪的脸上。计划终于要成功了。正在此时,却从庄园外传来一声巨响,“轰”。天地仿佛也震颤一般,整个大阵摇晃不停,更有功力低者被震得口吐鲜血。
阵中主持之人也显得慌乱,“来得好快,大家顶住,坚持住”。
寺庙前面的战斗已经结束,白衣僧人屹立于断碑之上,胸口零散粘着几块碎片,脖子上一道浅浅的划痕正在往外渗出血迹。必杀的一剑在黑袍人的手中转了方向,虽只留下浅浅划痕,却实践了好人终有好报的千古至理。
“你输了”黑袍人嘴角泛起一丝歉意的微笑。
“是,我输了”白袍僧人也回报了一丝苦笑。
“那么”,黑袍僧人边说,边从地上抱起盒子,递向白衣僧人,“收下吧”。
白衣僧人疑惑地接过盒子,“这..”黑袍人冲着白衣僧人扬扬眉,示意他打开看看。
白衣僧人慢慢揭开盖子,处变不惊的脸色忽然大变,只见盒子中赫然躺着一个熟睡的婴儿。
“你..”白衣僧人想问,却无从出口。
“时间到了,我该走了,他..他就拜托你了”,说完,黑袍人冲白衣僧人一拱手,“后会无期”。
“慢着”,白衣僧人想留住黑袍人,可是黑袍人却忽然从头到脚,化为飞灰,消失不见,只有地上的断指断臂证明黑袍人曾经存在过。
庄园的阵中央水镜处一阵阵的波动,黑袍人的身形缓缓从镜中走出,随后水镜纷纷破裂,水珠四散飞溅。虽然成功的喜悦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但庄园外的轰轰声却抑制住了他们大喝庆功的冲动。
黑袍人整整衣衫,手擎长剑,“事情已经成了,咱们也该算算总账了,出去迎敌,我只有一个要求,有机会就逃!”
阵法的主持人无奈地摇摇头,“逃,逃得了吗?”
“逃不了也要逃”,黑袍人目光坚定,“就算是剩下最后一个人也要逃出去,这是最后的任务!”
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屠杀,庞大的阵法已经让他们身心俱疲,再加上对手强大的实力,使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命运就是这么的难以琢磨,什么叫一语中偈,真的到最后只逃出去一个人。
白衣僧人已经默立良久,太阳已经缓缓落山,余光披洒在寺庙的匾额之上,映衬着黑沉木匾额上的两个金色大字:无寺。
字上的金光反射到婴儿的脸上,婴儿仿佛也觉着不舒服,缓缓地从沉睡中醒来,睁开了黝黑的大眼睛,大眼睛环视了一圈,终于定格在面前的白衣僧人脸上。
也许是因为白衣僧人的装扮,也许是因为白衣僧人的光头,也许是因为阳光的温暖。总之,婴儿忽然咧开了小嘴儿笑了起来。那笑容霎那间掩盖了阳光的灿烂,连白衣僧人脸上的冷漠都被这微笑驱散得消失殆尽。
白衣僧人已经把婴儿从盒子里抱到怀中,一想到方丈看到自己带回去一个婴儿会出现的反应,白衣僧人就觉得哭笑不得。他身形一闪,跃入寺中,只留下这两扇厚重的大门将这漫天的风雪挡在寺庙之外。
寺中僧人很少见的聚集在一起,各堂长老,各院首座,甚至扫地打杂僧人也都来到主殿之中,而促成这一切的原因此时正躺在殿中的蒲团上,摇晃着小手小脚,咯咯地笑个不停,丝毫不理会这一大帮各形各色的光头。
众人在方丈的到来下逐渐平静。方丈毕竟是方丈,多年的养气功夫使他见到婴儿的时候依旧处变不惊,他慢慢地把婴儿从蒲团上抱起来,仔细打量着婴儿的同时婴儿也在打量着这个满脸皱纹的光头。
忽然,方丈的表情变了,变得讶异非常。白衣僧人心中暗道,还是绷住不了吧。方丈整了整面容,一脸严肃,一字一顿地缓缓道:“此子定非常人!”众人还在疑惑方丈怎么忽然咬文嚼字起来,随着方丈话毕,一股异味扩散到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众人心头暗道,果非常人,拉了堂堂无寺方丈一身的人,能是普通人吗?
这次空前的会议在方丈简短的一句话中宣告圆满落幕,“谁带回来的归谁。”
干脆,利落,果断,智慧,多么简洁明快,多么慧眼明见,多么深思远虑,使如此复杂的问题简单化,除了已经踏入返朴归真境界的方丈能想出外,还有谁能想出?
白衣僧人的嘴已经张大到可以放入一枚鹅蛋的地步,他当爹又当妈的生涯在婴儿没心没肺的笑声中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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