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小花已经足够努力,为了拯救陈尔,他匆匆忙忙去了警察局,慌乱之间,甚至穿错了李红颜的外套,连裤子拉链也忘了拉,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当他跟着诸葛良去往陈尔的住处,打开门,不是众人想象的人去楼空。
陈尔就坐在沙发,安静的趴在透明茶几上,仿佛是在补觉。屋子没有任何的混乱,地板擦拭的干干净净,甚至阳台还晒着滴水的衣服床单。厨房里,电饭煲呼呼的冒着热气,切菜板上放着切了一半的胡萝卜,还有小块的牛肉,正等着被煮成一锅好饭。
诸葛良见着这一幕的时候,脸上露出沉痛,他看着散落在茶几上的白色药片,老泪差一点溢出。
你怎么能死呢?我还没骂你啊,我还要问你为何变成这样,为什么我竟然毫无察觉。
没错,陈尔死了。从茶几上安眠药瓶来看,应该是过量服用安眠药所致,因为没有带上技术科,目前无法判断是自杀还是他杀。
慕容小花却知道,一定是他杀,栖鬼先一步杀人灭口。他看着这怪异的案发现场,总觉得浑身难受,仿佛有什么东西靠近了自己。
他拿出手机,打给了和尚。和尚一直监视着陈尔,如果真是栖鬼的人动手,那他现在应该跟着那个人。
电话挂了三次,到第四次,电话才传来和尚的声音,他大概开着车,风呼呼作响,让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慕容小花:”你在哪?“
和尚:“跟着那位,他似乎打算跑路。”
慕容小花;“陈尔,也就是那个警察,死了。”
和尚:“那一定就是那位干的,半个小时前,我看见他进了那家,然后鬼祟的出来。”
慕容小花:“好,那你跟着,到地方打电话给我。”
和尚:“知道了。”
挂上电话,慕容小花感觉难过,就半个小时而已,半个小时。如果自己不去什么警察局,直接来这边,或者提醒和尚提防栖鬼的人,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他看了一眼诸葛良,发现素来坚毅的老同志,满脸颓然的站在窗台抽烟。灰色的烟气笼罩着他的脸,让他的黑脸愈发阴郁,电光一般的鹰眼如今满是悲伤,甚至有晶莹闪现,仿佛一个普通的老人。
诸葛梨花也是如此,她的眼里布满雾气,凝结在眉头的悲痛,像山一样沉重。拳头紧紧的攥着,上面隐隐可见小蛇一般的经络,牙齿咬着嘴唇,显现出血色的鲜红。
也许是注意到慕容小花的目光,她抬起头来,楚楚可怜的看着,眼泪终于一滴滴的滚下,划过脸颊,打在袖子上。
慕容小花看着这幅难得一见的模样,很想笑话一番,可是心拒绝了他的想法,让他抽搐着嘴角,终究没有露出笑意。他叹了一口气,走了过去,任命的将右边肩膀递出,送到梨花带雨的诸葛梨花面前。
”干嘛?“诸葛梨花抹了一把眼泪,语气带着傲娇,开口道。
“借你肩膀,不要么?”慕容小花耸耸肩,一副“让你占个便宜”的表情。
“切,鬼才要,”诸葛梨花破涕为笑,一脸不屑的别过脸去,但一丝感动还是升起在心海,稍稍驱散了阴霾,“对了,你给谁打电话,李红颜?”
“不是,一个朋友。他......“
慕容小花很想说,他知道凶手是谁,甚至这位朋友正跟着凶手。可是话到嘴边又犹豫了,他不想将诸葛梨花牵扯到栖鬼的事件里去,那群疯子太危险了。
“哦--”
诸葛梨花没有深究,闷闷的回应着。这一刻,她还以为陈尔是畏罪自杀,毕竟那位司机先生将现场伪装的太好,即便是诸葛良,怕也是这种想法。
不过,这样也好。慕容小花心想,至少自己不用担心她追问,不用费力去编织一个谎言。
呵,谎言--
想到这两个字,再看着面前的女人,慕容小花想起了夏桔梗,现在这一幕显然是那个女人的手笔。
他试着站在那个女人的角度,设想着下一步的打算。他很清楚,那个女人既然表明会有四次攻击,那么就绝不会停下来,即是说,自己还需要面对三波。
如果是我,我会怎么做呢?
慕容小花看着远处陈尔的尸体,听着阳台传来的水滴声,想到厨房里那锅快要烧焦的饭,还有地板,安眠药瓶,切了一半的胡萝卜等等。
他突然笑了,笑得极其突兀,诡异,疯狂。
满屋子的人,除了死掉的陈尔,都看疯子似的看着他,尤其是诸葛父女。站在他身边的梨花甚至愤怒的,一脚踢在了他的屁股上,将他踢得上前三步,差点跪倒在地。
“慕容小花,你疯了?”
女警的声音炸响在空间里,这声音让众人想到了不久前,诸葛良办公室里传来的那道类似的嚷叫。心里同时升起一个念头:不愧是父女两,叫声都一脉相承。
慕容小花却浑不在意,甚至没去看诸葛梨花,而是看着窗边的诸葛良,眼里露出一丝无奈。
但诸葛良在他眼里看到的却是兴奋,是那种恶狗看见肉骨头,麻雀看见肥硕的虫子,蜜蜂看见五颜六色广阔的花丛;是沙漠里看见绿洲的垂死者,溺水之人看见水面不远处飘来的木板,饿了三天的汉子看见烤鸭和猪肉浓汤;或者是瘾君子看着别人的钱包,好色之徒看见姑娘们不经意间的颜色,输的一干二净的赌鬼们看着摸索半天从口袋里掏出的钞票。
那眼神让诸葛良感觉不妙,甚至害怕。
当了二十多年警察,诸葛良不是没见过疯狂,再变态的罪犯在他看来也不过如此。他之所以这样,只是因为慕容小花的状态确实很诡异,没有一点他认识的的样子。
那眼神,那笑脸,那笑声,根本就像是地狱爬出的恶鬼。
然后,面前的恶鬼开口了,露出锋利的犬齿,鲜红如血的舌头。
“良叔,我先走了。我怕再不走,待会你就不肯让我走了。”
慕容小花的声音森然,话也说得莫名其妙,说完,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就离开了。他的背影带着快意,带着决绝,带着期待,带着浓的化不开的阴霾。
诸葛梨花意识到不妙,连忙追了上去,可是到了门外,却已看不见慕容小花的踪影。她没有停下,直觉不断的敲着警钟,告诉她:追上去,如果不,你会后悔的。
可是直到她到了楼下,沿着去往事务所的路跑了半天,依然没有发现慕容小花的踪迹,电话也打不通,仿佛一下子从人间蒸发了,她只好黯然的回了案发现场。
在她离开之后,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慕容小花突兀的钻了出来。看着远去的倩影,他的眼神露出一丝感动,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坚冰的冷静,和黑夜一样黑的深邃。
“喂,和尚,我是慕容,接下来我们用这个号码联系。”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对了,人千万看紧些,不然我就惨了。“
“我怀疑他们打算将杀人的罪名嫁祸给我,如果不抓住他,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还有,你小心一些,那毕竟是栖鬼的人,别给发现了。”
慕容小花说完,挂了电话,手掌用墙灰和黑泥在脸上简单的画了一个妆,出了巷子走进人流里,朝着和尚说的地址而去。
在他头顶,乌云袭来,正慢慢的蚕食着天空。而太阳,不知何时躲去了何地,白白将金色的王国拱手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