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太黑了?还是风太冷了?到底是什么,让今晚的夜色不在宁静?
这片早已被黑暗吞噬的天空,丑陋的就如同臭水沟里的烂布一样,令人闻之生厌。那密密麻麻的云层便是黑夜的爪牙,遮挡住了所有的星光,让所有的一切,都被蒙上了眼。
这是一座很大的山,擎天驻地,直插青云,犹如一道天神所降的屏障,将山的另外一边彻底截断在众生的视线之中。更值得一提的是,不知道是因为这里人迹罕至,还是因为正是乱世之秋,再也没有了闲的蛋疼文人骚客,来给此山命名,所以这座山,始终都没有过一个名字。
虽然没有名字,但它的大却是毋庸置疑的,偶尔,还是会有一两道目光眺望过来,那么这山便成了饭后的谈资,而谈论时,”大山“这个草率到不能再草率的名字便产生了。
大山上没有人,但有很多野兽恶妖,但无论是什么东西,都感觉到了今夜的不同,但他们却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没有骚动,没有厮杀,甚至连呼吸都微弱了许多——在它们血脉之中,隐约间有着一种叫做恐惧的情绪正诠释着这一切。无论是真睡还是假睡,反正大山上所有的存在都在尽力逃开某个“东西”的视线。
当然,这些伪装并不影响它们在心底。
偶然间,有着一道微弱的月光从云层中逃逸了出来,刺破了林木的阻碍,惊醒了两只乌鸦,落在了这条不起眼的小路上。
本来在这种的荒无人烟的地方,是不应该有路的,虽然这个路很小很窄,但还是会显得是那般怪异。然而怪异的却不仅如此,若是在白天,你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条不起眼的小路相比着大山而言,虽细如发丝,微不足道,但它却一直从山脚通到了顶峰!而且大山上的草木虽然繁杂无比,但这小路上却是干净的出奇,就好像每天都有着人天天清扫,一点杂草都没有!
怪异如斯的夜!怪异如斯的山!怪异如斯的路!
更怪异的是,路上有人。
是两个人,一老一少、一高一矮、一男一女。老者似乎身子有些佝偻,但整体看上去却还是那般高大,也不知其年轻时该是如何的英姿飒爽;而女孩却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一路上蹦蹦跳跳活力十足。两人走在路上,前后而行,不仅走的速度一样,甚至前后脚迈出的顺序频率都是毫无差别。唯一不同的是,老者相比于女孩儿的好奇与兴奋,更多出了一份对岁月的感叹。老者偶然间会抬起头,然后喃喃的念叨着:“有两三千年了吧,记得那时候我还和你差不多大……”每次说着还都会摸了摸女孩儿的脑袋,“那时我就是从这条路上的山,这么久了,路还是原来的路,一点都没变啊!“
”都说了多少遍了!族长你不嫌烦吗?“女孩儿撅起了小嘴,稚嫩的声音中充满了不耐。
女孩说着无奈的摇了摇头,却正好有一抹微弱得可怜的月光照在了她的脸上——这是一张虽略显稚嫩但却依然美艳动人的面孔,但更吸引人注意的,是她的那双如同红宝石般美丽的瞳孔。
女孩居然是魔族之人!
要知道,虽然大山在渺云界域的最外围,但与魔域之间,还是隔着一片无边无际的沉沦海,那么这两个人是如何穿过沉沦海到这里的?不仅如此,现在正是乱世之秋,人族与魔族之间的关系更是势同水火,这两个人就这么踏入了人族领域,难道不知道自己简要面对什么吗?
然而,老者的脸色却永远都是那般平静,他的眼神始终都是古井无波,似乎像踏入人族领域正这种事儿再正常不过,并不值得他担心一般。至于小女孩?呵呵,像这般大的小家伙会懂得什么叫担心吗?在她看来,只要老者在自己身边,那就算是天塌下来了,前者也会替他顶着。
可是,意外总是会不期而遇,当然并不是天真的塌下来了,而是遇到了挡路的人。
那人一身黑色战甲霸气无匹,背后的披风更是如同沾满鲜血一般猩红,他那坚毅的面庞上,弥漫的是一种对生命的漠视与残忍,那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更是摄人心魂。不过他却并不是说书人口中那般,手持亮银长枪或是方天画戟,更没有什么英武的坐骑,他有的,只是一面边缘处被磨得锋利无比的巨大盾牌和从军中带来的一匹战马罢了。事实上,这马早在前半段路程上便累的半死了,后半段路程,是他背着马跑过来的。
”苏战?“老者抬眼看了看他,说话的语气有些不确定,因为相隔了数千年的时光,任何人都会变了样子。
”是。“苏战提了提盾牌,说的话也是十分的直接,”你回去吧,你打不过我。“
然而,老者却仿佛没有听到后者的威胁,反而是因为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开心的大笑起来,他笑的就像是故友重逢一般,并且随意的摆了摆手,语气更是变得有些调侃的意味:”你什么时候也懂得整身气派点儿的行头了,我记得你不是喜欢光着脚,穿着大裤衩出来打架吗?“
”你不回去,那就只好把你杀掉了。“但显然,像苏战这样擅长打架的人,是从来都不懂得什么叫套近乎的,他扬起了巨盾,身体的肌肉开始紧绷,似乎下一刻,他便会毫不犹豫的吧锋利的盾牌插进这个老人的胸口……当然,也不会放过那个小女孩儿。
”别装了,你的演技永远都是那么烂。“但老人却并没有被吓到,他看着苏战,突然认真的说道:”你很会打架,但却永远都学不会杀人。“
苏战不自觉的眉头皱了下,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会学会杀人的。“
这里他用的是我会学会杀人而不是我会杀人,这便说明了此时的问题所在,老人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理会他,继续向前走去:”我今天来是有重要的事,所以不能陪你闲聊了。“
苏战依然那般挡在前面,但老者却如同闲庭信步般继续向前走着,仿佛这个问题并不是问题一般。小女孩快步跟上,还悄悄的看了苏战一眼,那好奇的眼神仿佛在说:”这笨蛋在干嘛?“这时苏战眉头皱的更紧了,老人是打不过他的,这绝对毋庸置疑,千年以前他打不过,千年之后他依然不能战胜自己,可是……他为什么还敢过来?
苏战想不明白,索性不再想它,他现在考虑的事,则是吧老者打残丢回去,还是干脆打死他?
苏战自然是在尽量考虑杀死他,但心底的那层障碍却时时刻刻都在动摇他的心中的战意,那原本握紧的拳头也不自觉松了一点,当然,没有握紧的拳头是杀不死老者的。苏战摇了摇头,心中苦笑:果然还是如他所说,我永远都学不会杀人吗?
那,就把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打残丢回去吧……
苏战毕竟是苏战,就算他学不会杀人,但却依然是战神族最强的存在。所以,眨眼之间,他便扬盾飞跃而起,狠狠地向老者砸了过去。
盾牌那锋利的边刃在苏战手中,成为了世间最危险的凶器,其攻势刚起,便有一股无尽的力量喷涌而出,瞬间便将附近的天地灵气都挤压到了一旁,而盾锋所在之处,就连空间都扭曲撕裂起来。这股恐怖的毁灭性攻势,却全都是由苏战的肉身力量所爆发出来的,在苏战的体内,并没有丝毫的灵力修为,而支撑他他成为新一代大战神的理由,也只是最简单的且最无解的肉身力量。
这种力量,为直接,也最为危险。然而老者却还是若无其事的向前走着,不知是因为他太老了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根本没看到苏战的攻势……
一弹指三百瞬息,一瞬息万千生灭。生起灭落之间,苏战的盾已经到了老者身前,这种超越时间限制的速度,相对而言便又成了最为恐怖的力量,这种架势,任谁看前者都是下了死手,这种举动,可不像以往那个不会杀人的苏战。但也只有苏战明白,这种程度的攻击他的确使出了自己的真正实力,但只有这样还不能杀死眼前的这名老者。如果老者真有那么好杀的话,那当年人神两族的联军也不至于连沉沦海都没过去便死伤了一半……
苏战看似一往无前,内心却十分的紧张,虽然在天机子的推演中,他将有着十足的把握打败这名老者,但众所周知,老者的存在便是这世间最大的变数。如果是面对其他敌人,苏战或许出拳时心中不会有丝毫的疑虑,但面对这名老者时,他却不得不提防着时刻会到来的变数。
于是他的攻击慢了一丝的犹豫,至于慢了多少,那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慢了,所以这次老者将会安然无恙。
……
这是突如其来的一刀,刀势起处无处可寻,但此刀却是杀人的一刀。
苏战无奈停下攻击,竭力挡下了这一刀,但刀尖却还是划伤了他的手臂,刀刃上所涂的神秘毒药瞬间便蔓延开来,在其体内大肆的破坏着。显然,这名突然出来的家伙很擅长杀人,无论是他出手的突然性,还是那一刀所选择的时机以及角度,最后甚至还无耻的在刀上涂了最剧烈的毒药“伊人醉”,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此人是一名优秀到恐怖的刺客。|
刺客自老者身前而来,不知是何时藏匿在了虚空之中,而且还藏匿的如此完美,竟瞒过了敢于在世间称第一的大战神苏战。
苏战与这名刺客交手了一下便各自跳开,前者是因为自己中了剧毒,后者则是在准备下一次的致命杀招。
“你是谁?”苏战内心难免震动,因为在战神族的诛魔录中,任何排得上号的魔族强者都被归纳在内,而此人之前的那一刀显然说明其实力完全可以在魔族排进前十,然而苏战却对后者没有丝毫的印象……此人就像是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却又的的确确在如此关键的时候给了苏战如此狠毒的一击。
然而很显然后者并没有回答苏战的兴趣,他沉默着从腰间拿出了一块特殊材料的红布,将刀上的毒轻描淡写的擦去。这自然不会是因为他良心突然发现,不准备用毒攻这种“下三滥”手段,而是因为“伊人醉”这种毒杀起人来,从来都只需要一下,这世间已经不知道有多少高手因为这种毒丧命,所以他擦去刀刃上的毒,只是害怕过会儿以命搏命时,这刀上的毒会伤到自己罢了……
这里他是在做以命搏命的打算,那就说明他并没有十成的把握毒死面前的这位大战神,甚至就在他在刀上抹上剧毒的时候,也只是期望能用这种毒来减慢一下苏战挥拳的速度。毕竟,大战神苏战是全凭一具肉身站在了世界的巅峰,虽然“伊人醉”是魔族第一剧毒,但也不见得能奈何的了眼前这位。|
刺客嘴角扬起一抹邪魅的弧度,在此时此刻看来这个笑容是如此的可怕。不过这当然是刻意所为,作为一名优秀甚至是可怕的刺客,他从来都不会忘记用上任何卑劣的手段,来获取任何方面的优势因素,这种邪魅的笑容,也只是为了给苏战一种心理压力罢了。刺客笑的很做作,但他知道,越是这样效果便越好,为了这抹邪魅的笑容,他请教了魔族多少的名妓,又拿了多少魔族高手的性命来做实验,但这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因为在下一刻,他将杀死这位于世间无敌的大战神,这种令人兴奋的挑战,是唯一刺激他活下去的理由。
笑完,便该是杀招了。
苏战的瞳孔突然缩至针眼大小,巨盾猛然往自己的身后挡去,也就在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道猛然落在了盾上,碰撞之间所产生的巨大音爆完美诠释了这一击的可怕,而在这碰撞结束之后,刺客原本站立的地方,才有着一道虚影渐渐消失,与此同时,在苏战背后,后者的那做作到极点的邪魅笑容才渐渐显现。
“短十三刀?!”苏战虽化去了这股巨大的力量,但内心的那份震动却在怎么也化解不了。这段曾在世间叱诧风雨的武学,苏战是十分熟悉的,因为千年以来,大战神的名头让他接受到了无数的挑战,而在这些挑战者中,不乏会有那么一两匹黑马的存在。这些存在虽没有成功动摇苏战大战神的名头,但却还是会有那么一两个人在其身上留下过不小的伤势,其中有一个人来自渺云界的南方,他所用的武学便是短十三刀。
短十三刀并非是说使用者有着十三把短刀那么简单,而是因为使用者最多可连斩十三刀,且每一刀都会比上一刀的力度打上一倍,速度也会快上一倍。然而着却不是此刀法最为可怕的地方,其最可怕的地方莫过于轨迹刁钻,神秘莫测,刀势自虚空而起,挥动距离极短,所斩的每一下就如同早已将刀放置在你的脖子上割过一般,令人防不胜防。
这般可怕的刀法修炼起来自然难于登天,而眼前的这名男子,却使的如此游刃有余,简直已经到了人刀合一的境界。而这些自便令苏战不得不感到震动,内心的震动自然是因为不能理解,而不能理解的则是为什么人族的刀法会在这名魔族刺客手中使出?!尽管人魔两族近千年来未曾正面开战过,但那份流动在骨子里的仇恨,却依然不是时间能够抹去的,又是何人,会背弃自己身体里的血液,更穿过了那不可逾越的沉沦海,将人族的绝学留在了魔族?
“桀桀……”然而刺客却没有给苏战出口询问的机会,又是一声难听到刺耳的狞笑,这便意味着又是一刀自苏战左侧的空档处落下。
刀势太快,快到刀已经砍到苏战的身上了,那抹白色的刀光才在虚空之中留下痕迹;刀势太重,重到即使苏战已经在千分之一秒内做出了正确的反映,但那双身经百战的臂铠还是无法卸去那可怕的力道,苏战脚下的地面竟瞬间出现了无数道狰狞的裂缝;刀势太狠,狠到几乎快要把苏战的左肩砍掉,甚至在那一瞬间刀尖已经触及到了苏战的心脏。
剧烈的疼痛让苏战眼皮不由得跳了一下,但他却并没有慌乱,只是试了试自己左手是否还可以动,便开始感应周围的气机。
短十三刀,竟凶猛如斯?!
“雪哥哥又变强了啊。”一旁,小女孩看着那名沉默着挥刀的男子,忍不住眼前一亮,笑吟吟的说道。
老者向着战局睹了一眼,点了点头,但声音中却听不出什么赞赏的意味:”雪的确强,可是他太想杀苏战了。“
”哦?“小女孩抬头,脸上写满了期待,”那苏战要死了吗?“
”苏战不会死。“老者摇了摇头,说的是如此笃定,可是他却还是毫无顾忌的向前走去——苏战虽然死不了,但也不会再有机会阻拦他。
他的步伐很快很坚定。
雪(刺客)在第二刀时便给苏战几乎致命的打击,但他却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更没有向别人表示此时此刻自己内心的那份近乎疯狂的喜悦,他继续砍着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第十一刀!
一刀比一刀阴险,一刀比一刀狠辣,恰似一场鹅毛大雪,不出则以,一出便是无可收拾!
当雪的第十一刀自苏战脖子边缘斩过的时候,他终于停了下来,不是为了嘲讽一下对手毫无还手之力,而是连砍这十一刀之后,他实在是有点累了,想歇歇。雪大口喘着粗气,看着眼前浑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伤势的苏战,却并没有开心的笑出来,因为他发现,后者为了抵御下自己这十一刀虽然也受到了近乎毁灭性的伤势,但却依然笔直的在那里站着,甚至从一开始,他的脚步都没有挪过一下。这般可怕的承受能力,也真无愧于大战神的名号。
但是雪却并没有气馁,也没有说一些佩服之类的废话,他只是重新握了握刀,他缠满黑色纱布的左脚动了,他又一次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