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提无力地挥挥手,吩咐卫士将晨心押回监牢。
埃耶双眼含笑,向晨心勾勾食指,然后大拇指朝下向她挑衅,晨心纤细的手指划过自己白嫩的脖子,回以不甘示弱的微笑。
踏出大殿,拉美西斯拉过晨心,紧紧抱住那娇小的身体,贴近她耳边低声吩咐:“晨心,再忍耐一下,我一定救你出来。”
晨心张口想问拉美西斯想要做什么,还有关于她和姐姐的身份……却因为有卫士在场没能开口。
“什么都不必担心,三天后,你就会获得自由。”
晨心回头看向夜心,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始终只有拉美西斯的身影,姐姐是真的喜欢拉美西斯,与自己记忆无关的喜欢。
仿佛看穿她的心事,拉美西斯伸手为晨心理好凌乱的银发:“晨心,你究竟做过什么?我相信自己的判断能力,你就是我努力寻找的妻子。”
惊惶地推开拉美西斯,晨心似乎很恐惧他吐出的每一个字,低垂眼帘,缓缓后退,她终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监狱。
拉美西斯右手紧握成拳,银发少女就像掌心的流沙,无论如何努力也阻止不了它从指间流走。
“晨心……”
回到牢房,整理干草,为自己铺了张舒适的软床,晨心衬着脑袋正在考虑用什么做被盖比较好,羊皮毡从天降落,转过头,门外来人居然是妮菲塔丽。
“为什么要在法老面前说那些荒唐言辞,这样不仅导致群臣对你的不满,还惹得法老大怒,如果不是拉美西斯王子,你已经死了。”
晨心低下肉,摸摸毛毡,质地真好。
“现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说你是个贪图财富的女人,迷惑拉美西斯王子企图剥夺林夜心的一切。”
得意地“噗哧”笑出声,传得好快啊:“这话倒也没说错。”
“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乖乖地任人宰割?你应该有办法解救自己的。”
晨心向妮菲塔丽挥挥手:“谢谢你的毛毡,不用再担心感冒。”
“林晨心,你……”
“妮菲塔莉,你不在的时候,埃耶帮助姐姐接管了你全部的职务,你已经不再是拉美西斯的未婚妻,神庙的最高女祭,不仅没有利用价值,还会成为妨害权贵而被杀的目标,”晨心不动声色地继续铺床,“你最好不要再靠近我。”
“士兵们为了你,准备牺牲自己的性命,”妮菲塔丽终于隐忍不住,紧皱双眉,“你却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就真的那么想死?”
“牺牲性命?”晨心终于发出低低的笑声,“我要他们的命做什么?”
“林晨心!”妮菲塔丽虽然不知道晨心在想什么,可她的态度简直惹人恼怒。
走近晨心,蹲下身子,看了看四周,确信无人能听见两人对话,这才小心开口:“拉美西斯王子要发动叛乱,士兵们为了你不惜与王族作对;而底比斯的守卫和民众似乎受了你姐姐不少恩惠,誓死要将她扶上王妃的位置,而你就是他们的障碍。”
“你是想告诉我,底比斯即将发生内乱?”晨心终于铺好床,坐上去软软的,她很满意自己的劳动成果,“很抱歉我无能为力。”
“只要你肯承认自己是真正的战争女神,肯承认自己所立下的功绩,内战是可以避免的。”
晨心拿过一旁的清水,润润干渴的喉咙:“这话为什么不去对姐姐说?”
“我不想你死!”
抬眼瞄向焦躁的妮菲塔丽,晨心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回去,我向你保证,内战绝不会发生。”
妮菲塔丽抹去眼角急出的泪花,点点头,起身离去。
拉美西斯不是打算去找什么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而是打算争取时间,是打算利用这三天作出部署,在底比斯发动叛乱,因为他知道即使找到也没用,埃耶一定会用“塞克梅特的灭世诅咒”做为理由,唆使塞提除掉自己。
右手一松,泥碗摔落在地,晨心伸手想要收拾满地碎渣,无奈不论她如何努力,手指依然纹丝不动。
瘫倒在干草堆,闭上双眼,良久,终于从无力状态中挣脱,坐起身收拾,锐利的残片在拉开手指的皮肤,呆呆打量伤口,鲜血渗出,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不要再试图延续注定消逝的生命……”晨心捂住小腹,生命的律动通过手指传递到身体里每一个感官,“对不起,尽管我很期待你们的出生,可是……我已经无法再支撑下去。”
手指移到胸前,冰凉的触感让她紧绷的神经得到舒缓,铭刻着拉美西斯名讳的荷鲁斯之眼,守护王族的伊西丝之子,象徽王权的标志……紧握吊坠,晨心的心在一点点下沉,直至沉浸绝望的谷底……
拉美西斯闯进神庙,夜心安静地跪在神像前祈祷,看起来纯洁而神圣,埃耶已经将她调教成合格的女祭司。
“夜心。”
夜心听出是拉美西斯的声音,却没有回头。
“王子来,应该不是为了看我吧?”
拉美西斯走到她身边,犀利的目光落在她恬静的侧颜:“告诉我,你和晨心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夜心缓缓睁开双眸,淡然回道:“晨心爱你,我也爱你,只是如此。”
“我初次遇见的少女是谁?”
夜心沉默不语,低垂长长的睫毛,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夜心,回答我!”
“王子,你还记得吗?”夜心站起身,凝视高大的神像,“你曾经在伟大的阿蒙-拉神面前许诺,只爱我一人,现在,想为自己破坏誓言寻找借口?”
拉美西斯扳正夜心的脸,强迫她面对自己审视的眸光:“夜心,你虽然跟晨心是双胞胎,可是拥有不一样的灵魂,再好的演技也有露出破绽的时候。到那时候,我的父亲,埃及的人民,绝不会原谅一个欺骗他们的冒牌女神,你将承受埃及最重的刑罚。”
在那深沉黑眸的逼视下,夜心不断后退,石柱支撑着她几乎瘫软的身体。
“拉美西斯王子,不要恐吓我们可爱的女神。”埃耶走进神庙,挡在他和夜心中间,将夜心从恐慌中拉了回来,“她的脸都吓白了,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待自己未来的妻子?”
“埃耶?”拉美西斯眯起双眼,斜视眼前高深莫测的大祭司,“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王子,你的时间不多,还有空闲管我有什么目的?”
埃耶说得没错,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拉美西斯深深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夜心,转身走出神庙。
凝视逐渐拉长的背影,夜心开口想唤住拉美西斯,埃耶不紧不慢地开口阻止她:“夜心小姐,请务必忍耐。还有最后一步,三天后林晨心一死,王子就是你的。”
“大祭司,我想回房休息。”夜心叹了口气,她实在太累,这几天发生的事比她出生所经历还要多。
埃耶静立在阿蒙神像前,嘴角牵出一丝近乎于嘲讽的冷笑:“去吧。”
走出神庙,来到埃耶的房间,紧闭房门,夜心开始动手翻找,可是掀遍整个房间依然没有找到她要的东西。
“到底在哪里?我没有时间了,到底在哪里?”夜心气恼地将桌子上的物品扫到地面上,抱头抓扯着自己的长发,“晨心会死的,她真的会死在底比斯的!”
雪白的鸽子发出“咕咕”的叫声,夜心从混乱中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一地狼籍。
确信没有人发现自己,夜心踮手踮脚地关上门,悄悄离开埃耶的房间。
“你在大祭司的房间里想找什么?”
夜心身体轻轻一颤,慌乱地转过身,是摩西。
“夜心小姐,埃耶大祭司是很危险的人物,你……”
“我知道,他是复活的木乃伊。”夜心淡淡回道,信鸽飞上她的肩头,被她轻轻挥赶上蓝天。
摩西满脸愕然:“你早就知道?那你还愿意帮助他对付自己的妹妹?”
夜心瞟了摩西一眼:“上帝的宠儿,想知道为什么就跟我来。”
摩西犹豫了片刻,随夜心来到她的房间,夜心为他斟上一杯葡萄酒,请他落座。
“夜心小姐,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夜心掀开被褥,从床板的夹缝从抽出几张纸纱草纸,上面有明显的折叠痕迹。
摩西疑惑地接过纸张,用手使劲压平,努力辨认上面的字迹。
“姐姐,与赫梯一仗已取得胜利。关于你告诉我有关雷普一事,请尽快打发他离开你身边以策安全。”
摩西微微一惊:“这是……晨心小姐的字迹?”
夜心密切关注周围,没有回答摩西,摩西继续抽出另一张纸块。
“我埃耶有什么目的。不过,竟然他的目的如此明显,那就成全他,让他看看你与我的争斗好了。”
惊讶地看看夜心,又看看手中的纸张,摩西张大嘴吐不出一个字。
“姐姐,我遇见了蛇妖阿波普,他似乎对埃及有莫大的仇恨,也许因为如此,只要妨碍他毁灭埃及的人,他都想除掉。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尽力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你就可以好好进行调查,别辱没你情报人员的名声。”
“姐姐,谢谢你及时告知,不管有什么阴谋我都必须尽快回到底比斯。还有,埃耶的身份已经得到证实,我和摩西看到了空的人形棺,还有拉美西斯一世的留言。他果然是死去的十八王朝法老,如果我没有料错……他的目的要报复毁灭自己的拉美西斯家族。”
“这……这到底是什么回事?”摩西放下那些纸纱草纸,看向夜心,“你和晨心小姐到底……”
“我和晨心是心意相通的双胞胎,无论我多么深爱拉美西斯,也不会想要伤害她。”夜心收好书信,坐到床边,“一切都是从我在牢狱中服下剧毒开始的。”
“还记得当初中毒以后,疼得五脏俱裂,不过也幸亏如此,我的意识一直很清醒,就在不知所措的时候,我听见了晨心的声音。她坐在我的床边,握着我的手对我说,她会让伤害我的人付出代价,我想阻止晨心,很可惜,我当动弹不了。”
“晨心说,必须为我洗脱嫌疑,同时也提醒我一定当心,我们的敌人绝对不只伊**夫特,她不过是某人手中的一枚棋子。有人想要杀我,可她不知道隐藏在幕后的人是谁,不如就当已经解决这件事,然后在暗地里着手调查。同时,晨心还告诉我,雷普真正的身份是隐之影子杀手,他的存在对我是一种威胁,可她不能杀他。我不明白晨心为什么会知道,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拉美西斯除掉雷普,直到雷普死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因为他是晨心唯一的同伴,晨心……我的妹妹……是影子杀手。”
甩甩头,摩西自惊讶中回过神:“你知道晨心小姐是杀手,还愿意相信她?”
夜心笑了笑,呼唤白鸽飞到自己膝盖上,轻轻抚摸它光滑的羽毛。
“如果她想杀我,早就该动手,雷普和晨心……让我选择,我自然更愿意相信自己的亲生妹妹。晨心留下了一只信鸽作为互通消息之用,虽然她不在埃及王宫,依然可以对王宫的情况了如指掌,我也一样,虽然不在战场,却对你们的情况一清二楚。”
摩西吞了吞口水:“晨心小姐都告诉了你什么?”
抬眼瞄向摩西,夜心眸光闪烁不定:“知道有个蛇妖阿波普千万百计想要我们的命……晨心说,聪明的女人懂得如何隐藏自己的光华,她之所以锋芒毕露,为的就是引起别人的注意,将所有矛头都指向自己;而我,就作为愚蠢平庸的女人留在王宫,不会有人注意我,连埃耶也认定我已经成为他的棋子,所以我就有了相对的自由。”
“就这些?”
“还有什么?”
晨心小姐并没有将自己被赫梯抓住的原因,以及远古时代与诸神的纠葛告诉林夜心,是因为不想增加她的负担吗?不过,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摩西咬住下唇,尝试探问夜心:“王子说,你与晨心小姐的身份对调了……”
夜心闭上双眸:“是的,我接受了晨心的记忆,因为当我在迷茫的梦境中第一次见到拉美西斯……就深深爱上了他……来到埃及以后,那些回忆越来越清晰,时时在梦中出现,终于有一天我从自己编织的幻想中惊醒,意识自己并不是拉美西斯想要的女人,而打破这个记忆束缚的人,我想应该就是埃耶,为了让我更加地憎恨晨心,以坚定除掉她的信念。”
“你真的可以……一点也不怨恨晨心小姐吗?”
夜心瞬间睁开双眸,膝盖的白鸽拍拍翅膀飞离她的身边:“怎么可能一点也不恨?无数次……我都会想如果晨心消失了该多好,如果晨心没有回来该多好,如果拉美西斯就如此爱上我该多好,眼泪是真的,对拉美西斯的迷恋也是真真切切的,可是……这是恋爱中的女人都会产生的小小私心,我却不会因为这样而真的想要伤害她。”
摩西点点头,表示理解夜心的心情,他忽然想起什么,慌张地直视夜心:“可现在晨心小姐的处境很危险,弄不好她真的会被判死刑,竟然你们并没有相互作对,为什么……”
“为了埃耶。我们小心谨慎到现在,就是顾忌他大祭司的身份,埃耶控制了整个祭司团,他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发动叛乱,我们必须掌握比他更大的权力,我留在埃耶身边也不过这个目的,只要埃耶一死,法老最信任的人就是我,到那时候我自然会告诉法老真相。”
“竟然如此,可以告诉拉美西斯王子,他一定会帮忙的。”
夜心站起身,望向门外:“晨心说绝对不可以让拉美西斯知道,我不清楚为什么,只是遵照她的意思去做,相信她有自己的理由……摩西,晨心不能死在底比斯,你明白吗?”
长长吁了口气,摩西的唇角扬起释然的微笑:“夜心小姐,你放心,我们不会让晨心小姐死。“
夜心侧眼看向摩西:“摩西,希望你遵守自己的承诺,不能让晨心冤死在底比斯,现在快走吧,别让谢纳和埃耶发现。”
摩西打开门,探头查看,四下无人,悄悄离开夜心的房间。
凝视紧闭的房门,夜心扯过帐幕,蒙住自己美丽的脸沉思:“我们是心意相通的双胞胎……是的,无论转世多少次,无论发生过什么,你始终选择相信我,因为我是你最亲密的姐姐……”
放下帐幕看向梳妆台上的铜镜,光洁的镜面映照出一名拥有蜜色肌肤,头戴日盘王冠的埃及美女。
“林晨心……你不能死在底比斯,我绝不允许你死在底比斯,你是继承塞克梅特力量的人,尚有未完成的任务,我会帮助你,帮助你守护埃及,然后,你的生命才可以走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