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我们都变了。
似乎是从第二天的清晨醒来开始，又似乎是从那一夜，我看到小白货跟那个光明会女神在一起开始，又似乎……
是接下来，我跟萧佳宁在夜市上约着一起出去吃饭，被正急匆匆地去买水晶肘子的小白货撞个正着开始……
我们都变了。
变在哪里，我也说不上来。虽然见面还是会微笑，还是会打招呼，还是会在宿舍里闲着无聊互相开几句玩笑（第二天一早，虽然我们没有彼此说明，但我们都明白，生气的事情过去了，别奇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也许男生都是这样的，只是我心里总觉得不好受，堵着），甚至在排练舞蹈的时候，那三只痞子还是会来调笑我们，然后换来或者我或者小白货的一顿好打……
但我清楚地感觉到，我们都变了。
就像此刻，我们两个坐在宿舍里，一个坐在电脑前翻着电脑，一个躺在床上看漫画，却再无言语……
虽然以前这样的时候也不少，可那时候，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气氛不是尴尬的，不是不安的，而是很和谐的……
可现在。
我下意识地重重敲了下手里的鼠标，却把自己吓了一跳，同时抬头，从电脑屏幕上方挂着的一副玻璃画框里，看他的表情。
他动都没动，整个人好像都埋进漫画书里了一样。还是那副坐在床上曲着腿倚着床头看书的样子。
我闭了闭眼，在心底叹了口气：
早该知道了，不是吗？
深吸口气，我轻轻开了口；
“我……”
“你……”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居然跟我一起开了口，并且在跟我同时停下来时，主动地说了一句：
“你先说吧……”
“嗯……”
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脑子飞快地运转，却找不着合适的措辞，最后还是他先说了：
“那我说了，你饿不饿？”
“嗯……有一点。”
“去吃饭吧？”
他嘴里询问着，人却整个从床上坐了直身，一副准备好外出的表情。
我突然觉得有点儿沮丧，甚至还有一丝愤怒：
这算什么？！几天不好好说话，现在说好就好了？
可是……
这就是男生吧？
我垂下肩膀，刚刚积攒起来的火气一下子消了，正要起身，手机却又响起《卡农》的前奏来。拿起手机一看，不由得我叹了口气，转头对着拎着外衣，有点茫然的他道歉：
“抱歉，我忘记了……跟佳宁约好了，一起出去吃东西。
要不，明天吧？毕竟你现在也是学生会长，很多事情要忙的。我看今天不就要开会吗？”
他沉默，然后爽朗一笑：
“嗯！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幸好你说了，不然那只怪兽又要找我麻烦了。那你先去吧，我正好找他们几个痞子一块儿去吃好的。”
……十分钟之后。
我回头，看着被我关上的宿舍门，虽然明明知道，里面已经没有任何人了……就连他，也已经去了学生会办公室，可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
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知道，当我回头看的那一刹那，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我，被我们两个都抛下了似的。
……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纪黎昕，再也没有见面，好好说上一会儿话的机会。
倒不是说我从7089室搬出来，不跟他一块儿住了。而是因为我们两个都很忙。
新任学生会长的他，忙着把所有的工作理顺，忙着把一切的事情安排上正规，忙着即将到来的校联会，忙着跟兄弟们打打闹闹，跟师长们做好关系，忙着……
跟那位后来我才知道，芳名就叫林冰华的光明会女神约会，发微信，打电话……
而我呢？
托他和终究明白自己之前做了什么事的程弈的福，不必再像以前一样，一个人要顾及半个正阳社团部的各种工作，也真正地闲下来，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早上六点半去网球社练网球，早上八点去上课，中午十一点半去跟着小光满正阳校园儿里找好玩的地方窝着看书吃东西，下午三点去西乐社练声乐，下午五点去舞蹈社排新舞，下午七点去图书馆里搜刮一切我热爱的推理类小说和奇趣地志，下午八点去认识更多新的朋友，去……
跟每天必然要两三通电话打进来，每隔两天就要想办法约我出去一次的萧佳宁在一起。
于是，我们俩每天能够说的话，就只剩下了每天晚上八点之前，我要出门时，或者他要出门时的那几句。
“你要出去吗？”
——我
“嗯。”
——他
“去哪儿玩？”
“嗯，去吃东西吧！”
“那就去NANA吧，女生都挺喜欢那儿的。”
“嗯……她好像不喜欢。”
“嗯……那就去ICEQUEEN？她应该会喜欢吧？”
“嗯！好提议，那我先走啦！谢谢！”
“不客气。”
……
……又或者，是这样的几句。
“你要出去吧？”
——他
“嗯。”
——我
“跟萧佳宁吧？”
“嗯。”
“打算干嘛呢？”
“去看电影吧！她一直喊着想再看一遍暮光之城。”
“嗯，那得看原文的，中文翻得超没意思的。”
“就是这么打算的，正好也可以提高下听力。哈哈！一举两得。”
“真是学霸思维。那你们玩得愉快哈！”
“嗯！”
又或者——
“今天还是要出去吗？”
“嗯。”
“还是萧佳宁？”
“唉，我行情这样，也只有这么好的孩子肯约我了啊！”
“是你自己要求太高了吧？！”
“哈哈！”
“去哪儿呢？”
“嗯，她说想买两件衣服让我帮着掌掌眼。”
“那样啊……那玩得开心啊！”
“也不祝我有进一步发展？”
“去你的！”
……又或者是……
“又出去吗？”
“嗯，去买书。”
“买什么书啊！”
“佳宁想看杂志，我想去瞧瞧东野圭吾的新作。”
“……那我也正好要跟冰华一起出去，门就锁了哈！”
“……好。”
……再不然就是……
“今天下雨也要出去吗？”
“雨又没下大，而且这样去喝点东西挺有情调的……呃，不是我说的，是佳宁说的。我是想去看看她说的那个店里卖的baymax的挂件。手机用的挂件。”
“……果然泡妹子高手，嗯，我也给冰华打个电话，看看她要不要试试来个雨中的约会好了。”
“……嗯，我先走啦！呆会儿喝完东西买了挂件之后可能还要晚一点，你锁门好了。”
“哇，今天不会夜不归宿吗？”
“怎么可能！她去报了个陶艺班，我也想去看看学学……觉得挺好玩的……”
“……嗯，那祝你玩得开心，成功把得妹子归哈！不过说起来其实我也挺想跟你一块玩泥……呃，哈哈……”
“……哈哈……抱歉，我看你不是想跟我玩，而是想跟冰华一起吧！改天你们一起去嘛！或者我们四个一起，你也可以介绍我认识下。”
“……改天吧。”
“那我先走了。”
“…………嗯…………”
……最后……
当第N次，我又被萧佳宁约着出门，去吃西餐时……
走到门口边还不及告别的我，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了。
我愕然转头，却看到一张比我更加愕然的脸。
“呃……抱歉……”
他眨眨眼，似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尴尬地笑了笑，放手。
我的心脏，似乎被他那只松开的手一起抓出来了，跳得厉害。
勉强地，我笑了笑，转身，这一次什么也没有说地，出门，关门。
门合上的刹那，我隐约透过门板听到一个极轻极轻的抽气声……
仿佛是谁哽住了嗓音一样。
闭上眼，我颓然地瘫在门板上，听着那个透过门板传来的，极轻极细的抽哽声，反反复复地问着自己：
到底怎么了？我们……到底在哪儿错了？
到底为什么……
不能回去过去那样的快乐时光了呢？
到底哪儿出问题了？
反反复复，复复反反，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问着自己……
然而却始终无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