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吗?”话音的主人用他仅存的力气哀求着,尽管没有人回应他,但他还是坚持着说了下去。
“我在工地打工三年,到年尾包工头却跑了,几年的血汗钱一下子就这么没了,我跑去告他,人家说年底人手紧张让我等等,我去公司讨说法被保安打破头跑了出来,老家的媳妇一听我没挣着钱回来说什么都不让我回家,等我坐火车回到家被她堵在家门口骂了三个小时最后还是邻居求她才让我进了家门。小年夜儿子发肺炎送去村里的医疗所,医生让我转去县医院,我跪在地上才求村长开车才把把儿子连夜送到医院,因为钱没带够那些王八蛋就让我儿子半夜躺在走廊里,等好容易凑够钱儿子没多久就死在手术室里了。后来,老婆骂我没出息第二天就跟镇上的男人跑了,等问过我爹才知道那个臭婆娘把我寄回家的钱都拿去贴补男人,儿子身体才会那么差染上肺病也不带他去医院。所以,我恨那个女人、恨我的工头、恨这个社会,在儿子头七那天我去镇上把那个婆娘剁成了八块然后贿赂公司会计找到工头家里把他一家五口全给杀了。最后,等死的我来了这......”
黑脸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弱,就连那张因为长期风吹日晒粗糙黝黑的脸庞都因为失血过多变白了几分,可话语间那股浓烈的孤独感与悲哀却如洪钟大鼓般一下一下震颤着孙修的内心。是悲哀吗,是愤怒吗,为什么自己的心在隐隐作痛?
“我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没有人能善心待我,为什么我生来就比别人低一头,为什么别人的一句话就能定我的生死,为什么我辛苦一生都比不过人家生来就有的?我不过是想相信一回人心,可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那么自私,为...什...么...为...什...”
话还没说完,一口恶血便喷涌而出,彻底失去生机的黑脸男人像一根破败的木头直直跪倒在地。孙修孤零零的站在这个男人的身后,愈发低垂的脑袋让他的脸彻底隐匿于黑暗之中,握着金色长剑的手却在微微的颤抖着。
逃过一劫的女人按着自己的胸口瘫倒在地上拼命喘着大气,终于吊回口气的她爬起身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脚踢在已经死透的黑脸男人的脑袋上,发泄着心中的怨气。似乎用脚踢还不解气,女人捡起地上的短剑,作势就要刺向黑脸男人的尸体,却被一柄金色的长剑抵在喉间制止了她虐尸的暴行,女人满是不可思议地望向刚才救了自己一命的孙修,张口欲言,却看到一双黑暗中隐隐发光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自己,似乎下一秒从那深如寒渊的眼眸中便会钻出勾魂厉鬼把自己拉入无间地狱一样,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的女人啪的一下把自己手中的短剑扔了老远,直觉告诉她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引发可怕的后果。
“喂,小个子,让开。”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突兀的冒出,八字胡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孙修身后,身材高大挺拔的他倒也确实有资格如此称呼孙修。
没想到孙修却置若罔闻,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似乎并不想卖给八字胡这个面子。八字胡眼神微眯,主动绕过身去伸手抓向地上那具还带着温热的尸体,孙修像早有预料到一样,手中的长剑以一个出乎意料的角度扎向八字胡的手掌。
八字胡眼中闪过一丝楞色,似乎有些吃惊,但身手不凡的他反应快若闪电,那只手毫不躲闪继续抓向尸体,左手却猛然抽出那柄别在腰间的德国索林根佩剑,千钧一发间用剑身抵住了孙修手中的长剑。
像拎鸡仔一样,八字胡右手提起地上的尸体,持剑的左手微微一颤便将孙修的金色长剑从手中震落,但孙修却不依不挠的张开手挡在八字胡跟前,神情激动地喝道:“我不许你动这具尸体!”
奈何八字胡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他,猛然间一个抬腿正中腹部将他踢飞了老远,淡淡地对着爬不起来的孙修说:“弱者,是没有资格提要求的。”
仿若被卡车撞击了一般,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一样甚至连腑脏都在颤抖着,剧烈的疼痛一瞬间齐冲向孙修的天灵感,直让他晕死过去,只记得意识恍惚间依稀看到八字胡拖着黑脸男人的尸体径直往前走去。
不知昏迷了多久,回过神的孙修只觉得自己鼻子痒的厉害,想伸手抠抠只觉得手跟灌了铅一样沉,好半天才抬起来,才发现鼻子下是一堆干干的血壳,想必是鼻血凝固后留下的。好容易才爬起来的孙修望了望空无一人的走道,看来自己是被抛弃了。望了眼地上那柄金色长剑,思量着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能爬着往前走就不错了,于是孙修果断放弃了带着剑一起走的想法。
呲...呲...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在此刻空荡的地底显得尤为刺耳,不甘寂寞的回声在没有尽头的通道内来回游荡,恍惚间让孙修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一起往前走,只是回头望去却什么也不曾发觉。
一具又一具尸体,不断出现的牺牲者让孙修感到一阵心寒,不仅是对于杀害他们的暴行感到悲哀,更是对躲在幕后的操纵者洞察人心的能力感到深深的无力,或许正应了那个男人说过的话,大难临头各自飞,古人诚不欺我也。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传来明亮的光芒,刺的孙修一下子从晃神中清醒过来,终于到头了!豁然开朗的空间一下子让心头的压力得到了宣泄,久憋在狭窄昏暗空间内的孙修从未有过的热爱起自由的滋味,身心开阔,就连沉重的身体都轻灵了许多。
眯着眼睛稍稍适应了一下有些刺眼的灯光,孙修这才看清面前是一座类似于体育馆的空旷场所,高高的围墙足有十米高,放眼望去大概有将近一百米的长度,宽也不下五十米,场中六个擂台状的高台将这场馆分成数个区域。数十盏超大功率的射灯将这里照的灯火通明,甚至都有些刺眼,场馆正中央聚着一堆人,孙修定睛一看,发现正是之前抛弃自己的那群人,为首的八字胡挺拔的身高十分惹眼,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
孙修踱着步走向八字胡所在的位置,却见周围人脸上个个神色冷峻眼神不善的望着自己,不明所以的孙修心里有些迷糊,当走到八字胡身旁看见地上立着的牌子时,这才明白过来为何所有人脸上都是那么一副惨淡冷漠的表情。
突然,一阵礼炮声骤然响起,紧接着类似于帝国进行曲的高昂乐曲从四面八方传来,惊得所有人都是一愣,这是哪出?孙修四处张望,除了磅礴大气的音乐声外什么也没发现,紧接着头顶传来一阵机器运转的轰鸣声,像是电梯里的钢绳转动发出的声响,抬头望去,孙修惊讶的发现原本严丝合缝的天花板竟整齐地向两侧拉开,一座高台夸张的从天花板里吊着向下移动。
“恭喜各位幸运的通过我设立的关卡一路来到这里。”高台之上一位身着黑灰色作战服的老者声若洪钟地对着下方的孙修等人说道,老者头发花白却自带有一股威严之势,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八字胡的方位接着说道“既然最后一人已到,那么可以开始这一关的考验了,内容你们应该都已看过,很简单,并不复杂,每个人挑选一个对手,被邀请之人不能拒绝,两者进入擂台之内,直到一人彻底倒下,嗯...所谓彻底,还是跟你们挑明了说好了,必须杀死自己的对手才能进入下一关,那里,也是你们的最终考验。”
说罢,老者挥了挥手,只见原本普普通通的擂台下突然升起铁笼,只留下一道供人通过的门,老者半睁着眼睛不带有一丝情感地望着孙修等人,如同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帝王。见没有一人有所行动,老者轻笑一声:“看来你们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啊......我这人是非常明事理讲规矩的,既然你们同意加入这场试炼,作为条件我实现了你们所有人的心愿,那么......生死就已经不是由你们决定了。”
话音刚落,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列队从一道暗门中冲出,个个拿着枪对着束手无措的孙修等人。
“我数五秒,如果还没人行动,立刻射杀所有人。五......四......三......二......”
“我、我、我,我来!”还未等倒计时结束立马有人跳了出来,一个满脸痦子模样十分凄惨的男人声音颤抖着,情绪激荡,最终走到队伍中仅存的女性面前,猛的伸出手指着那个女人,“我选她!作为对手。”
“为什么...我跟你无冤无仇的啊...你为什么要选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啊啊啊啊!”无法接受现实的女人,突然间崩溃了,疯了似的对着那个宣判了自己死刑的男人大吼大叫着,却并不能有任何的改变。满脸痦子的男人避过头不敢看她的眼睛,默默转过身走向那个离他最近的铁笼,手中的刀却攥的越发的用力了。
突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原本处在崩溃边缘的女人一改疯癫的状态,目露凶光地踮着脚无声无息地冲向那个刚要跨进笼里的男人,手中的匕首没有一丝迟疑的扎进了他心脏的位置。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女人望着手中尽根没入的匕首突然间大笑起来,癫狂中又有几分凄凉,身子不受控制的一颤一颤着。如果有选择,想必她是绝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活下去吧。
“你......好...狠...哪!”就连痦子男自己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丢掉自己的生命,奈何这场游戏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临死之前痦子男直直地瞪着那个女人,脸上写满了遗憾之色,如果自己再决绝一点,恐怕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了。
白发老者眯着眼有些赞许的看了那个女人一眼,沉声道:“下一个。”
还未等他发令,人群中便站出一人,神色不忍地指着孙修道:“别怨我...我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