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20出头的青年,与其他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不同,我,最期待的,是死亡。
这个时代,美好的能让人每个细胞都恨不得敞开肚皮大吸一口世界的芳香,华丽到几乎绚烂的外表下,在这个社会的最底层,被深埋在沼地烂泥中的失败者、苟活者,用他们深灰色的瞳孔冰冷地注视着声色犬马灯红酒绿的上层世界,木然地将自己残败的身躯化作城市的土壤,于自我毁灭与腐烂中,点缀着最美的时代。
想不起这是第几天将自己关在闷到发霉的房间里,看着写字台上堆积成小山的泡面盒,孙修随意拿起一盒泡椒口味的泡面,加入开水,望着徐徐蒸腾的白色水汽,竟有点失神。窗外一声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将孙修拉进了现实,眨了眨眼又甩了甩脑袋,算是清醒过来,这才把跑了气的泡面盖上,突然电脑屏幕亮了起来,孙修木讷地看了眼右下角亮起的图标,有些意外的点开那疯狂跳动的企鹅,原来是一封邮件,孙修歪着脑袋思考了会儿也想不出到底谁会给自己发邮件,干脆放弃了思考,直接点开了那封改变他一生的邮件......
黑色,简约的风格,直白而刺眼的内容像是一把过于锋利的剑,毫不留情地扎进孙修心里被埋藏的最深也最不愿示人的秘密位置,一发入魂。
“你是否正在为寻找一种体面而合理的自杀方式而苦恼,我们可以帮助你,如果感兴趣,请在确保周围无其他人的情况下点击以下链接......”
“神经病。”孙修面无表情地骂了一句,眼睑低垂着,让人十分怀疑他是否长时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眼里尽是沉重的疲惫与麻木。
看了眼还没泡好的面条,孙修发现手里的鼠标不知何时移到了那份链接上,有些僵直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在一个微妙而沉默的等待之后,他点开了那个网址......
......
“你们这群社会的渣滓,没有半点用处的废物!谁允许你们把头抬起来!”钢筋焊就的高架上,一名身着黑色皮衣的高挑女人挥舞着手中的教鞭,狠狠地抽打在铁栏杆上,震慑着下方挤压成一团的人群。
环视一圈场内,萎缩的像是老鼠般的人群里没有丝毫反抗的声音,望着眼里没有半点生机完全一副任人宰割模样的人群,黑色皮衣女人眼里的轻蔑与鄙夷愈发浓烈了。
“垃圾...”女人不屑的轻呵,用力地打响一个鞭花,刺耳的空爆声吓的人群一阵抽动,“下面所有的垃圾都给我听好,你们颓废又无用的一生即将走到尽头。即使是抱着觉悟来到这里,但我还是给你们一个善意的提醒,接下来...将是真正的地狱...”
话音刚落,昏暗的基地中突然响起刺耳的警笛声,疯狂闪烁的红色警报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场中的众人接下来恐怕会有不太妙的事情发生。黑色皮衣女子与一伙手持枪械的士兵听到警报声后匆忙的从二楼的暗门撤离,只留下茫然无措的“志愿者们”被关在下方的围栏中,坐立不安。
警报声忽然止住,这突如其来的安静着实让本就不安的人群更加慌乱起来,自从被那个神秘的组织安排进入这座不知深埋在哪座大山底下的基地以来,一路上所见所闻具是令人心惊胆战的消息,与世隔绝,无法逃脱,没人会来救你,更不会有人会在意你的死活,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已经“死掉”的存在,外界标注着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档案与资料都已被打上一个大大的离世的印戳按照程序封存入柜,无论是身体还是身份,自己都依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不安,焦虑与躁动在这群早已失去了生的意志中的人之中肆意蔓延,好似死亡的毒藤悄无声息地从沼地里伸出爬绕纠缠在他们的身体之上,谁也无法从中无法挣脱。
一楼大厅里有八扇金属栅栏将所有出口的死死封住,先前黑色皮衣女子一行人是从二楼的出口离开,而一楼与二楼之间足有五米以上的距离,墙壁上也无任何可供攀爬之物,被困在一楼的众人只好选择待在原地静观其变。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放我出去!”一名饱受抑郁症折磨的年轻男人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压抑的折磨,突然疯了般冲向困住自己的铁笼歇斯底里地拉扯着足有小指粗细笼壁,奈何血肉之躯丝毫撼动不了坚固的钢铁,年轻男人却依然不管不顾地继续拉扯捶打,口里还不断嘀咕着听不清的咒骂低语,状若疯癫。
被困在原地的其他人,大都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默默地看着那个愈发疯癫的男人,静默不语,更不用提上前劝阻了。
突然,基地里又响起一阵警铃声,困住众人的铁栅栏在电机控制下缓缓地向两侧拉开,将出口豁然开放在众人的面前,只是看着那阴暗幽深的通道,孙修隐隐的觉得一丝不安,那群人真会如此轻易的放走自己吗?
“门开了!”困守在门前的一人大喜过望地叫了一声,趁着门还未完全开启便抢先一步冲了进门后黑黝黝的通道内,其余人见状不假思索的便跟着一齐冲了进去,生怕被落在了后面。
“真是讽刺。”穿着贴身打造的高档西装,一名将面部打理的十分精致留着典雅八字胡的高大男人自言自语道,“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的懦夫被赏赐了死亡后,竟又萌生了活下去的希望,矛盾又愚蠢的人类......”
声音不大,但过分惹眼的装扮和没有丝毫消沉模样的八字胡自进来此处便引起了大部分人的关注,此刻站在最角落没有跟随人群冲出去的孙修听到如此评价,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只是那声轻短的笑声里更多的是自嘲的意味。真是讽刺,那些家伙们大部分都是跟自己一样,在社会中没有勇气继续活下去的失败者,为了某个目的才来到这里,即使在心里每个人都死了一千次一万次,暗自下了无数次决心准备放弃自己的生命,一旦真正的死亡来袭,还是会跟老鼠一样抱头乱窜,这般想着孙修竟越笑越是大声,毫不顾及周围人怪异的眼光。
八字胡男人回过头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孙修,不知在想着什么。无论如何,他都知晓布置了这一切的人和背后的组织绝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的放走他们,所以,真正的好戏应该现在才要上演。
漆黑的通道内,众人摸着黑只能用手贴着墙壁往里走,肩膀撞着肩膀,腿绊着腿,相互推挤时竟格外的有安全感,耳边燥热的喘息声在漆黑一片的环境中格外明显。突然,幽深的巷道尽头,传来一阵阵低沉狠戾的吠声,仿佛饥渴了许久的猛兽在低吼,听的通道内的众人一阵心悸。
“啊!”伸手不见五指的巷道内不知是谁最先尖叫了起来,紧接着痛苦的嘶喊和呼救声伴随着一阵尖利的撕咬声此起彼伏一声盖过一声,接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过整个通道。
“你特么的给老子滚开!”黑暗中有人暴力地把挡在自己身前的人狠狠拽在地上,随后更是踩着摔倒在地的人不顾一切地往回爬去,通道内惊弓之鸟的人群此刻乱成了一锅粥,一片黑暗中防不胜防的拳脚拉扯不断地让人摔倒在地,更有甚者被拉住头发拽倒在地踩着他/她的身体往回跑,更多人甚至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盲目的跟着乱成一团你推我挤卖力的不得了。
原本八条通道全被打开,但只有三条是有人走的,因为人类生来的“集群效应”,在未知的环境中,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跟从大多数人的选择,放着空无一人的通道不走,反而去抢最为拥挤的通道,原本随大流而去的众人此刻却活生生被自己给堵死了逃都逃不出来,直让还在场中的几人一阵唏嘘。
此刻还留在大厅内的只有寥寥几人,除了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八字胡,其余几人都是毫无斗志的颓废状,或瘫软在地或双眼空洞的望着不知名的方向,完全不在意通道内的骚乱。
“救命啊!别挤了...”
“快让我出去!”
留在原地没走的几人惊疑不定地望着黑漆漆的通道内,除了凄厉无助的呼救声外,粗重且尖利的犬吠声如涛涛水浪般从剩余的五条通道内奔涌而出,没一会儿,几十条体型庞大面相凶恶的巨大黑犬如饿狼般没有丝毫犹豫地扑向了一脸无知的孙修等人。
而刚从通道内逃回的几人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跑得快此刻见状又恨不得继续往人堆里挤,但奈何不住人群的巨大推力,一波波人流就像香肠机内被挤出的肉肠一样不受控制地涌回了大厅之中。
体型庞大的恶犬四肢着地个个都有大把人高,不知是什么品种如此凶恶,竟见到人就扑咬上去,兽类的蛮劲和不咬下肉来不松口的狠戾,使得正常人完全不是它们的对手,孙修眼睁睁的看到一个刚从通道内跑出来的家伙浑身流着血被从一条从身后偷袭得手的大黑狗一口咬住脖颈,脖子像是破裂的水管一样不住地往外喷涌着鲜血,没一会儿那人慌乱挥舞的双手无力垂下,眼看是不活了。
被这丝毫不加掩饰的血腥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孙修,瞳孔无力的扩散开来,竟然被吓慌了神,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危在旦夕。
八字胡好整以暇地躲过一只大黑犬的扑咬,用擦得光亮的名贵漆皮尖头鞋一脚抽在跃在半空中的狗腰上,俗话说铜头铁骨豆腐腰,顾名思义就是犬科动物的腰腹十分脆弱,不耐打。被尖锐皮鞋踢中要害的恶犬落地后哀嚎一声便不动了,狗眼怔怔地半合着,眼看是不活了,也不知道八字胡的脚力到底有多惊人竟活生生踢死了它。
“有意思,吃两脚羊长成的吗...”八字胡男掏出手绢翻看着地上出气声越来越弱的恶犬,在看到狗眼中有数条暗红色斑纹时,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