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一早就出去买了些必需品,罗教授和陈辉出去找了一个熟悉当地的向导林木,我和瑜文留在酒店做了一些必要的资料准备,绘制了一个简单的路线图。
我打开包,有一本《华夏纪年》,瑜文细细地对照着线路图标记出几个重要地点,张伟打开门,把盒饭递给我和瑜文:“杨曦、瑜文,你们先休息下,把饭吃了,明天一早咱们出发,早点休息。”
我笑了笑:“你买了些什么?没漏什么吧?”
张伟打开袋子,扫了一遍,“都是些常用品和野外探险的东西,应该没漏,我照着教授给我的单子买的。”
我“哦”了一声。
罗教授和陈辉也回到酒店,我们五个人商量了一下,考虑到明天一早就出发,都早早的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五点半,林木准时到了酒店门口,带着我们一行人乘车到了昆仑山脚下的一个村子,因为出发很早,到了村子才六点左右。
林木对罗教授说:“我舅舅就在这个村子,他特别熟悉山上,在这儿二十多年了。”
踏着村间已经被磨得透亮的石子路,我们跟着林木走进一个朴素的院子,一个五十多岁的魁梧男人走出来,说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
林木提出让他带我们上山,林木的舅舅摇了摇头,叫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我年纪大了,让穆勒带你们去吧。”
林木没什么异议,罗教授却犹豫了许久:“这孩子还小,怕是危险,老哥,实在不行,我们再另找人吧。”
林木的舅舅反倒是淡然:“这小子从小就在山上耍,没事!”说罢,转头用当地的方言叽里咕噜地对着穆勒叮嘱一番。
我瞥了一眼穆勒,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眼神倒是透出一股灵气,要不是他脸上透着高原红的脸色,还真是看不出是农村里长大的孩子。
为了不耽误行程,罗教授犹豫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了让穆勒带我们上山,途中我们互通了名字,看着这个名叫穆勒的朴实少年,我有些动容,从包里掏出一大把糖递给他,他有些害羞地接过,小心翼翼地剥开一颗吃起来,也许是从没有吃过,他回了我一个极其纯真的笑容,我的心里涌起了一阵暖暖的感觉。
林木送我们出了村口就开车回市区去了。
穆勒身上挂了个羊皮袋子,带我们到了上山的一条小路前,“这里是上山比较好走的一条路,其他的路你们走不惯。”
罗教授笑笑:“这山上你都去过吗?”
穆勒点点头:“大部分都挺熟悉的,有些地方太危险,我们当地人都不去的。”
瑜文拿出指南针和路线图,“那我们先去昆仑洞吧”。
“昆仑洞?”穆勒愣了一会儿,还是默默点点头,走在最前面,张伟和陈辉走在最后,我看了看前面的路,如隐若现,常年的积雪和高海拔,致使云雾萦绕不散,确实有几分仙气。
顺着山岩爬上山,山腰上有个山洞,穿过这个狭窄的洞口,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浓密的林子像迷宫一样,一条两个人宽的小路曲曲弯弯向丛林深处延伸。
穆勒开始谨慎起来:“这里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你们跟紧,运气好的话很快就可以到昆仑洞了。”
罗教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眼神有点凝重,他拿出一条绳子:“大家把绳子缠几圈在手上,防止落单。”
穆勒想了想,也把绳子缠了几圈在手上。
我们慢慢地跟着穆勒,浓密的丛林挡住了阳光,周围的环境显得十分阴沉,不知道是不是环境太压抑,许久都没人说话,一路上只听得见呼吸的声音。
不知不觉,我们好像已经走进丛林深处,周围都是高耸的树木,昆仑山海拔较高,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森林,我想起刚刚的那个山洞是在山腰,我们几乎是打钻一样的钻了一两百米,才进到这里,总觉得这片森林就像是长在山肚子里。
忽然,我侧前方闪过一个黑影,一晃眼不见了踪迹,我揉了揉眼睛,前后的人都没什么反映,难道是我眼花了?
光线越来越暗,我几乎看不清走前面的瑜文,心里有些紧张,估测时间这会儿也就早上9点左右,但这不像是早晨的环境,仿佛是晚上,可能是丛林太深邃,阳光照不进来吧。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是9:33,信号已经消失了,一丝不安袭上心头。
朝前走了一会儿,只听见穆勒说:“去昆仑洞必须经过这里,但是这林子太古怪,平时基本没人到这里,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要走散,更不要单独行动。”
看不清人,依稀听见罗教授应了一声。
不时有风拂过,寂静的只听得见心跳声。不知走了多远,我感觉有点不对,轻轻扯了扯绳子,糟糕!松了!
我的心立时沉了下去,我抬手往前一碰,没有人!“瑜文!陈辉!”没有人回应,我听见我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在寂静的丛林里显得十分突兀空旷。
我掏出手机,照了照周围,可手机上的时间却吓得我坐在地上,8:54!我明明记得,我们走了很远的路,至少有40分钟,可是,时间竟然退后了!
我只能用手机灯光照了照周围,全是浓浓的雾气,带着一阵幽香的气味,难道是我走散了?可是明明我走在两个人中间,如果我走散了,前后两个人应该有所察觉才对,这个丛林真是太诡异了。
无奈,我只能自己摸索着向前,忽然,一阵女子的歌声传来,时近时远,声音旷远,音调婉转悦耳,不知该如何形容。
我停下脚步,闭上眼睛细细聆听。
“玄黄天地,龙吟千载,福佑江山,福佑四海,华夏炎黄,子孙代代……”
雾气越来越浓,压抑地感觉令我烦躁不安,我抬手摸了摸,雾气就像棉花一样,十分柔软、轻盈,却极具压抑的感觉,内心深处,一阵强烈的恶心涌来,我难受的低下头,那些棉花状的雾气慢慢包裹着我,本能驱使着我朝前奔跑,可是那些雾却好像跟着我,无论怎么跑,都跑不出去。
而那种剧烈的压抑感和恶心感,令我突然有了一阵愤怒和不安,包还在身边,我摸索到手机,时间竟然显示0:60!所有的电子设备显示时间到了59分59秒后便会跳到0,根本不存在60,也就是说,现在根本没有时间!
我想起罗教授说过,人类存在的环境,是由长度、宽度和高度构成的一个三维空间,这个空间又存在于时间中,只有当速度接近或者超过光速时,才会突破时间束缚。没有时间,意味着脱离了时间,存在于一个纯粹的三维空间中。
这样的情况,除非是遇上了宇宙中游移的“黑洞”,难道这个丛林,或许就是某个黑洞?但是如果是这样,空间巨大的扭曲力度,任何东西都是根本无法存在的。
思考时间不过几秒,絮状雾已经紧紧贴着我,好像水一样,无孔不入,整个身体仿佛已经与它们融为一体。压抑感越发强烈,我抓起包里的一把军刀,闭上眼睛用力一挥,“撕拉!——”就像划破了一块布,压抑感减轻了许多。
我慢慢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了一道横着的光亮,絮状雾已经散开,缓缓的上下分开,亮光减弱,眼前旷野无垠,天地界限模糊,上面本该是天的地方没有太阳和云,天空呈现一种灰黑色,地面灰黄一片,没有山川河流,植物动物,就像一张干净的牛皮纸,还没填上内容。
忽然我想起刚刚那首歌中的“玄黄天地”,传说中,天地是混沌一片,是盘古开辟了天地,而天地初开之时,没有四时和昼夜交替,没有山川河流大海,更没有应有的一切生灵。
我想起了那仿佛撕碎布帛一样的声音,难道就是盘古初开天地的情景吗?可是为什么我能看见,甚至深入其中?
我看着洁净的天空,双眼突然感觉到一阵酸麻,接连着剧痛,眼睛好像已经不受控制,像是要脱离眼眶一样。突然间,一阵剧痛传来,痛彻骨髓,我分明感觉到眼睛已经离开我的身体,恍惚间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了一幅画面:我的眼睛向上飞去,亮的夺目,眼睛的剧烈疼痛令我晕了过去。
醒来时,我看见光亮,我们已经不在丛林了,几个人看着我,瑜文担心地问我:“小曦,你觉得怎么样了?好点了吗?你走着走着就晕过去了,陈辉都急死了。”
我纳闷了,我明明意识很清晰,绝对不像是晕过去的样子,那个情景回忆起来那么清楚,连眼睛上的剧痛都那么明显,我下意识地抹摸了摸眼睛。
陈辉把水递给我:“反正已经走出来了,大家都累了,不如休息一会儿吧?”
穆勒点头,罗教授看了看我,也点头答应。
周围的环境明亮晃眼,与丛林就像两个世界。我打开手机,惊呆了,9:39!才走了六分钟!这怎么可能?我下意识脱口而出:“教授!您快看看时间是几点?”
陈辉听我声音不对,掏出电子表,脸色立时也变了:“我们走出这个丛林,不会少于2个小时,现在至少是10点40分左右!这怎么可能?”
罗教授看着表,若有所思,“这个丛林应该存在某种磁场,才会对电子设备进行干扰,看来,我们不能用表来衡量时间了。”
穆勒有点不屑:“在我们这儿,谁家都不用表,那东西根本不准确。”
陈辉愤愤地把表收起来,罗教授倒是来了兴趣:“那你们怎么判断时间呢?”
穆勒似乎很惊讶:“你们是下面的人,怪不得不懂。”
瑜文反驳:“什么下面的人?你少瞧不起人。”
罗教授倒是淡然:“我国地势是三级阶梯,昆仑地处最高一级,而我们是从平原过来,按照海拔,倒确实算是下面的人。”
穆勒讥讽地笑笑:“你们那东西的时间,不过是你们那里的人臆想中的时间,强行把时间按照你们的观念来固定而已,你们太过于相信自己的能力和创造,早已经看不见时间的样子了。但是对于我们这里的人而言,时间就是时间,没有分秒,就像一条银色丝带,漂浮在空中,我们判断时间的方法是一种感觉,不用刻意,虽然没有任何东西告诉我们,但我们也知道确切的时辰。”
陈辉翻了个白眼:“小弟弟,时间是看不见的,你别在这儿瞎蒙人行不行?”
穆勒看了看远处的山峰:“对于你们来说的确看不见,但是我们可以,你们的环境让你们依赖心太强,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意识,你们能看见时间的能力早已经消失了。”
瑜文淡淡说:“感觉?你说的是一种意识,时间存在于你们的思维中,就像一个潜意识,既然你说的这么神,你说说现在的时间?”
穆勒闭上眼睛,瞬间又睁开:“按照你们的说法,现在的时间刻度是10点51分49秒。”
我想起了自己看到的情景,倒是没有怀疑他的话,至于他是不是瞎编一个时间糊弄我们,我倒是没有太在意,想了想,我问他:“你知道盘古开天辟地的故事吗?”
穆勒看了我一眼:“当然,不过,那不是故事。”
我把丛林中的经历告诉他们,他们都惊讶无比,但我看见穆勒的眼中有了一丝异样的光。他似乎司空见惯一样,“那是昆仑幻境。”
“昆仑幻境?”我讶然。
“就是昆仑山的记忆。”
“山怎么可能有记忆?”陈辉依旧不屑。
“万物都是有灵性的,你怎么知道山没有记忆?”穆勒反驳。
罗教授不置可否:“草木山石其实都会有一定的记忆功能,雷电或是特殊的磁场,都会让它们充当一个临时录像者。比如故宫偶尔还会出现先前的宫女们走过的影子,这就是因为特殊的磁场环境记录了当时的情况。”
穆勒点头,继续说道:“很久以前的天地的确是没有分开的,开天辟地在你们看来不过是传说,的那在我们看来,那是早已家喻户晓的事实。”他看了我一眼,“你看到的其实就是昆仑山的回忆,这是山在回忆很古老的场景,昆仑是山脉之源,所有的山都是缘起于昆仑,是昆仑的旁支。”
罗教授笑笑:“地壳的确是相连的,这一点倒是没错。”
我点头问他:“那你知道哪些絮状棉花一样的雾气是什么吗?”
穆勒想了想:“是混沌。你感觉到的是当时盘古开天辟地时候的情景,盘古最初就是沉睡在一片混沌之中,就像一个大鸡蛋,最近几年很少有人能看到这样的情景了。”
普通人听到这番理论,恐怕要笑掉大牙,毕竟我们生活的环境下,大家接受的都是科学理论,谁都知道宇宙也好,地球也好,都是经过上亿年的慢慢沉淀才形成的,盘古开天辟地存在于神话传说这回事连小孩子都知道,但是罗教授脸上倒是依旧如常。
穆勒怕是也看出我们的不相信和不屑,他转身拿起羊皮袋,“走吧,前面就快到山口了,到了山口再休息吧,这块地不适合休息。”
大家收拾起东西朝前行进,陈辉把巧克力塞给我和瑜文,“你们女孩子先吃点东西吧,我看那山口还是挺远的。”我和瑜文笑了笑接过来。
山路绵延向前,周围的灌木丛低矮,依稀有几片草甸,路的一边是冰壁,另一侧是陡坡,草甸和灌木丛生长在坡上,坡下面就是一个深谷,雾气遮盖住山谷,看不见下面。
远处的山口时近时远,好像也跟着我们前进,却始终和我们保持这段距离,不知道走了多久,似乎还是没有走近山口,大家渐渐地都有些烦躁起来。
陈辉喘着粗气问穆勒,语气十分不悦:“喂,你没骗我们吧?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是没到?”
穆勒没有回答,依旧坚定不移地带着我们朝前走,大约又过了半小时,那个洞口才露出真面目,看到那个洞口时,我发现我真的太惊讶了,甚至不由自主地要把它和神话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