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兽群被挡住了,就在阵列森严的城卫兵前方不足三码处。而挡住这些看似势不可挡的野兽的,只是短短的一句话。
艾雷不知何时站在围墙上,他披着毛皮和干草制成的斗篷,双手握持着一炳粗笨,枝蔓虬结的木杖。长杖的杖头氤氲着一团浓密而又温和的光,嘴唇快速的翕动着,语速又快又急,最终凝成了一句短语。
“SpikeGrowth(荆棘丛生)!”
艾雷大声喝出咒语,绿光随着咒文化作一束光直没入地面。一秒钟过后,或许稍短一些,半人高的荆棘摇摆着舒展开来,只是转瞬便覆盖了整片地面,角马和后续的野兽冲入荆棘丛中,点点血花只一瞬便染红了整片荆棘,碧绿化作猩红。
野兽无声的哀鸣,践踏着荆棘,步伐不可避免的被停滞,阻挡。细长斑驳的荆条被扯断,踩倒在地,随后辗成深色的碎沫。
然而新的荆条在下一秒便抽生出来,新的荆条通体血红,棘刺上有着针状的倒刺。野兽只当这些荆棘和原来的相同,复又踩踏下去,于是立刻付出血的代价……崭新的荆条比以往更粗且坚韧,野兽一脚下去荆条并不断,只是伸展,随即收缩,撕扯下一块污浊的血肉。
这般残酷的神术震慑了所有人,卫兵既想上前进攻,又怕被荆棘误伤,踟蹰着,不敢上前。倒是民兵的弓术可以肆无忌惮施展,被荆棘纠缠的野兽就是一个个活靶子。
半分钟后,卫兵们不再犹豫,因为法术的时间到了。猩红的荆条逐渐萎缩,变得矮小。
就在这时,沉默良久的艾雷又施展一项自然神术,他单手持杖遥遥指向血色荆棘,低声默念着。而随着他的动作,荆棘极速的枯萎,分化。最后,两个由荆棘,藤条,和一些根须组成的人形植物在枯萎的荆棘中人立而起。
SummonNature’sAllyII(二级自然盟友召唤术),籍由荆棘丛生的残余效果,这个本应召唤出单只野兽的二阶法术召唤出了两株植物生命。
植物生命摇摆着,舒展着浑身枝条,披头盖脸的抽向兽群,本就狼狈不堪的兽群气势一阻,终于停下了冲锋势头。
“啊嗬!”
刚听到一声暴喊,格瑞亚就看倒格鲁尔直接从围墙上跳了下来,穿着全身板甲的矮人根本就是铁皮罐头。他跃入兽群中,飓风一般转起来,和他那沉重而棱角分明的长柄战锤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在战斗中,没有什么比一位矮人战士更能打乱对方的阵型了,虽然野兽没有什么阵型可言…
“卫兵们!跟我上,一定要压制住野兽,我们的亲人就在后方!”
趁着兽群现在乱成一团,鲁尔不失时机的带领卫兵们向前压去。此时的民兵拿起了在围墙上不便使用的长枪,在鲁尔和琳恩的带领下向前刺去。呐喊的人声野兽的奔腾混在一处,刀枪与爪齿铿锵有声。
鲁尔和琳恩冲在队伍的最前方,这两人剑术精湛,迎面而来的野兽剑光一闪便重重倒地。两人也不求一击必杀,只是合力废掉野兽的攻击能力,紧随在他们身后的卫兵自然会将重伤的野兽攒刺,杀死。
长辈有长辈的战斗,孩子有孩子的打法。格瑞亚并没有跟在老人身后,哪里太危险,他并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更何况他也不想长辈分出心神来保护自己。
他收起长弓拔出短剑,在民兵与野兽的夹缝间游走,瞅准机会在野兽的关节,肌腱处划上一道裂口。很快的,这种不怎么正派的起到了卓越的成效。事实上因为身高上的缘故,野兽不大会注意这个窜来窜去的小个子,而同样因为身高上的原因,格瑞亚总是能够轻松的用短剑割断野兽脚踝上的肌腱。卫兵们经常可以看到上一秒还在向自己扑来的野兽下一秒突然倒了下去——实践证明野兽的体重想要干掉自己的腿骨还是很轻松的。三番五次下来,唱到甜头的卫兵们也开始有意识的保护格瑞亚,这也越发使得后者如鱼得水。
其实格瑞亚也不想使用这种阴暗的战斗方式,作为一名男子汉,他更想在正面战斗中取得胜利,可无奈他的力量还不够…
托里诺和镇长此时依然站在围墙上,现在这里反而变成了最安全的地方,破门的那一刻维克托用手势阻止了他和圣武士们继续参与战斗的意图。
镇长阁下,此时此刻,无辜者正与污秽的野兽奋战,请允许我帮助这些良善。”托里诺谦卑的请求着,语气中却是化不开的决然,显然如果维克托不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下一秒他便会冲向战场。
“安下心来,尊敬的祭司大人,身为正义之神的侍者,您有些急躁。”
“每一秒都有战士受伤,神怜世人,不是让我在邪恶面前无动于衷!”托里诺有些激动,却迫于神殿与王国的契约而不得擅动。
“托里诺祭司。”维克托的声音忽然有着说不出的疲惫,“或许在与下位面邪魔的战斗中我不如你,但对抗这场兽潮,虽然有些自夸,但我想我比您更有经验。”说到这里,他的内心隐隐作痛。
是啊,如何没有经验…在上一次兽潮时,橡木镇失去了六成以上的居民,而他失去了姐姐。
“这和现在的状况有什么关系?说句冒昧的话,我并不认为你的经验可以前方的战士,而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连有些孩子都参与了战斗。”托里诺有些愤怒,更多的则是因为维克托的不作为。
“冷静,我的祭司大人,现在还不是你们出场的时候,相信我,这不是最终的战斗。”
“您是想告诉我在这些兽群之后还有敌人?”托里诺眺望着森林,哪里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于是他嘲讽也似的问到。
“没错,血的教训告诉我,这些野兽不是结束,只是开始,甚至这三天来的战斗都只可能是幌子。请准备好您的神术,暂且养精蓄锐,当邪恶来临之际,您是我们最后的依靠。”维克托好像没有听出话语中的嘲讽般,反而向祭司鞠躬。
“好吧,听你的。”托里诺叹了口气,他决定相信老人,但是如果老人胆敢欺骗他,正义的愤怒可不会只降罪于邪恶。
“但是现在的战斗又该如何?”他又担忧的问到,镇门口的战斗可不容乐观。
“我相信他们,正如我相信邪恶必将被善良驱散一空。”
谈话间战斗仍在持续着,两头植物生命顶在前面只坚持了七八分钟就化作一团枯草,然后矮人怒意昂然的冲在最前,十分钟后他被野兽扑倒在地,如果不是艾雷拼命拉了他一把几乎就是必死的结局,绕是如此,格鲁尔的左臂肩甲和护臂也有了深深的锯齿状抓痕,整条胳膊血肉淋漓。
矮人负伤后再也没人能顶在最前方,野兽一拥而入,城卫兵结盾阵,战斗毫无征兆的便步入了最惨烈的结点,战场顿时一片混乱,有野兽被卫兵包围,瞬间便被猎杀,有士兵被兽群围困,转眼尸骨无存。人类和野兽拥簇着,每一分都有杀戮发生,鲁尔的指挥再无半点用处。人类与野兽彼此厮杀,用最野蛮最血腥的方式来求得一线生机。
所有人都只能拔出长剑,带着血气和杀意扑向野兽,为自己,为身边的袍泽,为身后的无辜者和亲人而战。
战斗终有结束,在最后一只狂暴兽死于长枪攒刺后,整个小镇周围再没有一只会喘气的四足生物。
“哈…赢了吗。”欧泊大口喘着气,好半天才问到。在战斗最危机的时候,如果不是欧泊和伊斯这两位圣武士挺身而出及时挡住了野兽的攻击,小镇就保不住了。
“应该是,我们活下来了…”
“完全不敢想象啊…”这是琳恩的声音。
战斗结束了,战士们三三两两回味着战斗的余韵,或是搀扶伤兵接受治疗,在胜利的大前提下,一切都井然有序。
“野兽消灭干净了,你口中的不可名状邪恶呢,恩?”托里诺踱着步子,用手扶额,满是懊恼的问到。
“…我也没想到,还以为之后会更强大的邪恶存在,非常抱歉,祭司大人,这是我的失职。”维克托佝偻的身子颤抖着,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对自身的愤怒。因为他一个错误的判断,可能导致十几甚至更多的棒小伙子死去…他们本能活下来的。
“再怎么说都没用,逝去的生命不能复活,你怯懦的行为让我不耻。”祭司指着维克托的鼻子愤怒的说到。
在争吵声中,士兵的欢呼声中,乌云悄无声息的遮掩了太阳,光渐渐暗淡。
那是什么?格瑞亚看向森林的方向,虽然兽群已经被消灭,但原先兽群盘踞的上空阴影依然没有散去,反而更显得浓稠,而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浓云正向小镇扑来。
然而有人比他更早发现,乌云移动的一瞬托里诺祭司感到一阵心悸,他猛然回头,随后吐出咬牙切齿的两个单词:
“DarkSky!(黑暗天幕)”
黑暗天幕,一种罕见的负能量法术,利用浓密的负能量织成帷幕以遮蔽天空,为天幕内的亡灵生物提供加成。传说这是死亡之神为了保护亡灵生物不被日光炙烤而创造的法术,而事实也证明了这点,最常使用该法术的正是奈落的信徒。
“抱歉,镇长阁下,我想我误会您了。”托里诺浑身的怒火忽然间尽数收敛起来,而正在后者愣神的时候,他大吼到:
“敌袭!对方是亡灵!”
真没想到温文尔雅的祭司吼起来能有这么大…格瑞亚揉了揉耳朵,随后反应过来。敌袭?亡灵!?虽然只在民谣中听过,但并不妨碍他对这些骨头架子的戒备。
那是移动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