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阁又传出了碧血令,碧血阁在江湖上一直处于北斗之位,因而像十五年前一样,又在江湖上掀起了波澜。然而这次却与十五年前略显不同,不过人们纷纷猜测,虽然这次的江湖令说辞与上次不同,但是内容大致一样;毕竟十五年前的碧血令说是比武招亲,却是选了武林盟主之人;而这次碧血令言曰选拔武林盟主,大概也包含了招个乘龙快婿之意。
这一令传出,江湖上众位好手纷纷跃跃欲试。三年为期,那些个功夫不甚高者,想着三年苦练,可以一试;而倾慕女色者听说这阁主的独女从小便是个美人坯子,便也想一试;一时间,江湖中习武拜师之风盛行。竟是人人都想一尽全力,混个盟主当当。
碧血令传出后,不仅是江湖上不再风平浪静,就连碧血阁内部也起了不小的波动。江湖人士纷纷像碧血阁看齐,每日都有不下千双眼睛盯着;各种形形色色的人不时进出碧血阁。碧血阁内,有一个被阁主夫人囚禁多年的穷凶极恶之人趁乱逃了出来,阁主夫人因此每日忧心忡忡,而阁主却并不以为然,此事在阁中惹得流言四起,因为阁主夫妇二人平日里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从未出现过分歧,却在此事上态度不一。阁主虽然未将此事放到心上,却将这个消息封锁了起来,阁外无一人知晓。
而与碧血阁相距近千里的一个小镇上好似远离了江湖的纷扰,平凡而无趣。
七月的红花镇正是热得厉害。烈日当空,一片焦灼。蝉鸣不止,更添烦躁。
人们皆在家中,不愿出门。唯有曲家的豆腐摊还在集市上。
曲家母子俩的豆腐摊前还有最后一块豆腐没有卖出去,皆因天气炎热,人们不愿出门,因而这豆腐便卖的较平常慢了。但豆腐不可久置且高温必然使之发黏变臭,因而每当此时,曲鸣便会劝母亲不卖了回家,可母亲总愿意等一等,好将最后一块豆腐卖掉;毕竟生计迫人,曲云音一人带着儿子,十四年来含辛茹苦,眼见儿子渐大,又想着为儿子说一门亲事,所以就更为艰难了。
曲云音抬头看了看火一般的日头,汗水顺着白皙的脸庞流了下来。那曲云音虽已年至三十,但不减当年风流,反而荆钗敝衣更有另外一番风情。
曲云音看着集市已无商贩,亦无买家,儿子也着实热得难过,就想着收摊回家。正在此时,只见柳六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直奔曲家母子摊前而来。
这柳六乃是红花镇的一霸,无人敢惹,曲云音自是不敢招惹,只能唯唯诺诺。曲鸣从小在母亲身边长大,此刻不知该如何是好。曲云音将曲鸣拉在身后,只嘱咐他不要出来。
那柳六走至摊前,笑言道:
“前几天爷我没事闲逛,看见了你这豆腐摊,觉得还不错。”
云音陪着笑,道:
“六爷,我只是卖点豆腐,您也知道,这日子不好过,而且,每个月的钱也如数交给您了,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啊?”
柳六道:
“我就是来拿点豆腐。”
云音看着柳六身后跟着的一群家丁,各个身强力壮,一身短衣,便心中忐忑,于是小心翼翼地说道,
“爷,您来得有点晚了,这豆腐就剩下了这一块,您看,我也不敢怠慢了您,要不您明天再来,我给您留块好的……”
“不行,我今天就要。”
曲云音无法,只好说:
“那只有把这块给您包起来了。”
柳六歪着头,坏笑着道:
“这一块哪里够六爷我吃呢?我要一块更大的。”
曲云音不知所措,看了眼躲在身后的孩子,只好说,
“六爷,您这是……”
云音话音未落,手腕就被柳六一把拉住,那柳六虽只练过几年功夫,但天生力气惊人,这一把,恰巧落在云音的内关穴上,且虽只用了三四分力道,却足以让人痛入骨髓,一般男子若受这一下尚且全身酸软无力,更何况云音一介女子。
曲鸣见母亲痛苦难当,心中气愤,便从母亲身后出来,拿起切豆腐的长刀便向柳六头上招去,柳六用另外一只手挡开,顺势将曲鸣推倒在地,哪知那曲鸣年纪虽小,却极为灵活,反身一转,拿着长刀便向一名家丁面上招呼去,那家丁本可躲避,但心想一介小小孩童,并未在意。可曲鸣这一扑,是带了柳六的劲力,本来切豆腐的长刀本没有开锋,是个无刃的钝刀,但这长刀直指着家丁的双目,那家丁一时大意,未来得及躲开,那长刀竟然从家丁左目而入,直至后脑。家丁大叫一声,随而倒地,血液从口、鼻、耳中喷涌而出,脑浆顺势流出,瞬时间红白一片,此刻家丁身子一阵抽出,不久便断气而亡。
柳六看见家丁被曲鸣杀死,心中大怒,却见家丁死相可怖,心中骇然;而曲鸣年方十四,见到此等场面,已然被吓得失了神。毕竟柳六见识多广,趁曲鸣恍惚之际,将曲鸣绑了送至府衙之内。那官员本就与柳六勾结,加之曲鸣本就杀人枉法,随将曲鸣判了个秋日斩首。曲云音被柳六掳去,得知儿子将被处死,内心慌乱,知道唯有一人可救爱子,便千方百计地去寻计救子。她心知相隔千里,途中必定艰险重重,而且想要从柳六手中逃出不易,但为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即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去一试。
那曲鸣虽已十四岁,已不是黄毛小子,但毕竟未见过世面。见到自己杀了人,本已然六神无主,此刻在牢中看着监牢的石壁与栏窗,反倒清醒了来,他想到早上还与母亲在集市上卖豆腐,现在只面对着监牢,恍如隔世,但一想到自己能活的日子已不出三月,从此与母亲就要天人两隔,再无法相见,且母亲被人掳走,还不知要受多少屈辱,说不定母亲受不了屈辱依然自尽……想到这里,曲鸣幽黑的眼睛里不住地流出泪水。开始是静静地哭,后来有了呜咽之声,最后,竟哇哇大哭起来,顿时这个牢房都是他的哭声。关在曲鸣身边的大都是死囚,此刻听到曲鸣的哭声,分别都想起了自己心中牵念之人,便也都跟着呜咽起来,一时间牢房中哭声四起,十分凄惨。
此刻牢中一髯求大汉大喝一声,顿时安静了起来,却唯有曲鸣一人还在抱膝哭着。这大汉就在曲鸣身旁的隔间里,他朝曲鸣走近,伸手将指头粗的铁栏杆掰弯,从中走过去,立在曲鸣身边,问道:
“你哭什么?”
曲鸣不理他,继续哭。
那大汉本是暴躁脾气,此刻却没有生气,反倒依旧耐心地问道:
“我问你哭什么?”
曲鸣抽咽地答道:
“我不久便要死了,心中难过,自然要哭了。”
大汉笑了一声,道:
“人都是要死的,你现在不死,以后也要死,以后不死,也终究会死的。”
曲鸣抽抽搭搭地说:
“可我不想那么早死。”
那人冷冷地道:
“你不想死,我可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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