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想通过颠倒自己的脑袋,摆正整个世界,最终只是徒劳。
看不尽繁花似锦,半月时光白驹过隙,弹指而逝。
大汉牵着高头大马,远远看见自家的大门。有些掉漆的门板,在烈日下吱嘎作响。大门两侧种着柳树,碧绿丝绦垂在地上。一股近乡情怯,在大汉心中涌起。当然,如果自家大马上没有一个让人头疼的家伙,没有诗情的大汉,在此情况下,说不准也会吟出一两句催泪的诗句。
事实总是远比期望坏的多。大汉心中从未像今日一般,期望自己的房子其实是一个怪物,可以长出四条腿,这样自己虽然可能找不到家,但一样也不会把恶魔带回家。
随时都会从门框上掉下的大门,吱嘎一声,从中钻出个挽着发髻的少妇,搭眼一看约莫二十岁模样。看到大汉后,呆立在门口,突然高喝一声,声音有些嘶哑:“大家的,真的是你吗!”说着,眼中泪滴颗颗落下。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铁打的汉子,经此一声,也要化作水,温柔的不行。甩掉手中缰绳,大迈步子捧起少妇的双手:“家里一切都还好吧?”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剩下这一句话。
少妇宛若无骨蛇,缠绕在大汉身上,口中只顾嘤嘤哭泣,嗯嗯啊啊回应,根本听不清一个字。可奇怪的是,大汉似乎理解她口中每一个字。这让青丘感觉很神奇。
后面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个脑袋,还带着黄色的头发,只有青丘肩膀高。声音是孩童特有的清脆:“爸爸,抱抱!”
大汉双手抄在小男孩腋下,粗壮的手臂,比小孩子的大腿还粗。轻轻一抛,把小男孩举过头顶:“哈哈哈!”
“贫道青丘。”青丘看着大汉一家父慈母贤子孝,感觉应该增加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双手叉在胸前,对着少妇打个稽首。
大汉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声音堵在嗓子里,嗬嗬发不出声。举起儿子的动作,僵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回过神来的少妇慌手慌脚,不知道怎么给青丘行礼。是在是年纪太小。
青丘抬头逆着太阳光,看着如同一个太阳的小男孩说道:“你就是小约翰逊吧,果然是根骨奇佳,来,叫大爷。”
男孩扭头看着父亲,感觉眼前的哥哥好怪:“爸爸?”
大汉脸上努力扯出一个不是很难看的笑容:“这位是青丘道长,你们喊他道长就是了。”
镇定下来的少妇,从门前柳树下折断三两枝柳条,在大汉身前身后抽打,一边抽打,口中还念念有词。“坏的去,好的来,坏的去,好的来……”
等到一切仪式结束,大汉牵马跨进大门。少妇跟着大汉,小约翰吊在最后面。少妇在大汉身边,问询一路的辛苦。大汉事无巨细,全部禀报。少妇听到克莱默兄弟并安娜全都安全回来,已经各自回家,说道:“能都回来就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一家人一起说着家常话,吃罢各自睡下,一夜无话。
“贫道有什么能够帮忙的吗?”从床上起来的青丘,看着少妇忙里忙外,自己一个外人看着,觉着有些惭愧。吃人家的,总得给人家一点回报。
少妇抬起皓腕,在额上轻轻擦一下,笑道:“你是客,我们是主,哪里有主人家让客人忙的。昨晚已经准备好了一套洗漱用品,洗漱完后,基本上就可以吃饭了。”
青丘仰头把口中清水喷出,形成一片稀薄的雾气。初升的太阳,照射在水雾上,把水珠儿染成彩虹。必须做点什么。青丘心中暗下决定。
大汉晨练归来,坐在矮凳上,看着眼前尘土飞扬的房间,以及沾了些许灰尘的饭菜,饥肠突然不感到饿了。
少妇无奈坐在大汉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道长很勤劳的帮家里打扫卫生,什么死角都没有放过。只是,这几天一直没有下雨。”
青丘一声不吭坐在下首,手中刀叉把盘子切得咯咯响。大汉真怕他暴起伤人。小心戒备,随时准备带着妻儿逃离这里。虽然只是他们家,青丘才是鸠占鹊巢的家伙。
我真傻,真的!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打扫卫生前要洒点水。青丘在一种近乎羞愤欲死的情绪中,结束了在大汉家的第一顿早餐。
青丘决定出去散散心:“大妹子,有没有什么需要贫道带的。”青丘立在门口,一双眼睛盯着少妇,好像要从她脸上盯出一朵花来。
少妇本想说“不用”,一看到青丘的眼神,鬼使神差说道:“家里盐快没了。”
青丘心领神会,钻进厨房,抱着一个陶瓷罐罐跑出门。迎面撞到一个大汉,青丘看也不看,直接从上面跑过去。大汉家的气氛太奇怪,他怕自己想不开吊死在门口的柳树枝上。
摔倒在地的大汉,一咕噜爬起来,不在意的拍拍身上的灰尘,对瞪大眼睛的大汉夫妇问道:“叔、婶,你们见克莱默没有?”
大汉眉头拧成一个结,说道:“你们昨天不是一起回去的吗,又怎么啦!”
华莱士英俊的眉头皱在一起,眼角一抬,似乎想到什么,说道:“没事,一时想不开。等在外面吃点苦头后,他就明白了。”
克莱默吃不吃苦头,青丘不知道,但是自己吃了苦头,而且是一天中第二次遇到苦头,这点确定无疑。青丘站在宽阔的驰道上,对着远去的一堆车马跳脚大骂,口中污言秽语,完全不似一个孩子口中的话。
还好碰到正好赶集会的安娜及时拉住他,把他扯下驰道,要不然是在不能保证他会做出什么事:“驰道是用来传递紧急信息或者供王国官员出行使用的,国家法律上规定了,在上面被撞死,不但得不到赔偿,还要落一个阻碍国家正常运行的大罪,家人都是要连坐的。咱们可没处讲理去。”
青丘就是个倔脾气,怎么可能听得进安娜的劝说,口中骂骂咧咧:“这狗屁的驰道,******修在街市正中央,我不从它上面过,还能走哪里。”
安娜赶紧解释:“咱这儿就是靠着驰道发家的,是先有的驰道后又的街市,这不管人家的事。”
感觉自己似乎又无知了的青丘,手指着渐变成一个黑点的队伍满口恶言:“贫道视之,乃是无知狂妄之徒。性格刚强不知弯曲,锋利太露,已有煞气盈身。卦曰‘泰’,已经到了极盛之时,只是盛极而衰,如此不知收敛,早晚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贫道不与其计较,我看你大厦平地起,我看你大厦崩塌。”
安娜觉着青丘的话说得太过了,说道:“我们现在不是没事了吗,你这小鬼头不能嘴下饶人吗。”
一听到青丘安娜如此说,青丘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他把贫道的盐打翻了。”说完,哭丧着脸,小心捧起地上一顿棕色的陶片。碎的很彻底,已经看不出有什么挽回的可能了。
青丘指尖在两块破碎的瓷片一抹,碎裂的陶瓷恢复原状,看不出一点痕迹。安娜一双妙目,瞪得和灯笼一样。眼角直跳,感觉自己眼前出现了幻想。伸手在眼睛上使劲擦两下,再睁开眼后,青丘已经怀中抱着一个完整的陶罐。
安娜努力平静自己的心跳,可惜仍旧止不住颤抖。哆嗦着嘴唇:“这……这不是好好的吗?”
青丘跺下脚,厉声高叫:“你眼瞎啊!”
青丘的高声大叫,吸引来周围人的目光。一看到安娜楚楚可怜的样子,肾上腺激素瞬间超标,准备来一次英雄救美。这可不是天天都能遇到的。一看到美女的对面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孩子,胸口好似挨了重重一拳。特别是看到孩子伸手指着地上一滩雪样的东西,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楚楚可怜的美女,似乎并不站在正义一方。
男人之间的决斗令人心向往之,勇者斗恶人的桥段也是不错。但是大汉战稚童,怎么听都不好听。
男人之间,可以因为荣誉而战;勇者可以为了心中的正义而战;打孩子为了什么而战?!美色?
感到自己被愚弄的大汉,顿时嘘一声,作鸟兽散。
安娜看看青丘的双手,再看看地上的盐。一双乌珠滴溜溜转,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青丘却感觉自己已经动了她要说的所有话。
义正言辞拒绝:“贫道虽有破镜重圆、泼水复收的本领,想要贫道吃落在尘土中的盐粒,绝无可能!凤凰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贫道虽然是粗野、鄙陋之人,但尚有羞耻之心!”
安娜瞪着一双无辜大眼睛,跟着青丘往回走。
安娜根本不管青丘说什么怪话,只把自己今早的事情说了一遍,不管青丘是否愿意听。青丘这才知道,原来克莱默那小子离家出走了。安娜是上街看看,是不是躲在这里了,若是找到了,华莱士和大家也就不会担心了。
要不是顾忌安娜的心情,青丘只想高声大笑三声。从一开始他就不喜欢那个叫克莱默的小子。虽然不至于和他一般见识,但是知道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仍然止不住高兴。
心中正开心,脚下没注意,差点每个东西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