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都容华烧不尽,一剑风起红叶开。
秋雨甚寒,这百年明德门,历经大唐的盛世荣华,此刻却显得这般残破。
飒飒风中,他的剑,也在悲鸣。他的人?
他的人,已没入雨中,随这悲鸣,一同葬入漆黑!
柳缘君的脚步缓缓,并非像一个赶路的人。或许这一步步的深沉,掩饰着他内心的絮乱。
柳缘君的手,冒着热气,似他的心一般炙热。热气,包裹着一片枫叶,送至江闻枫的面前。
江闻枫攥住枫叶。他是如此的喜爱枫叶,这血腥的红色,令他陶醉,没有什么会比血,更令人着迷的了。所以就连他的名字里,也要带上枫叶,命中注定!
在此刻,江闻枫目光上寻,柳缘君的脸上仍就洋溢着乐观,还有那让他厌恶的笑意。冷血的人,往往对于乐观的人,只能厌恶。可久久地盯着,那笑容却无法抵挡般得,击穿盔甲,灌进人的胸膛。
没错,江闻枫此刻的的确确感受到了,那叶秋枫上的炙热!
柳缘君吮了吮手上的雨珠,有时他的天真的确让人倾心。不仅仅是女子!
“古人折柳送别,深秋十月,唯有这满城的红叶,不过我想,你一定会喜欢。”柳缘君道。
“只要是红的,我就会很在意。”江闻枫答道。
“是啊,如今的长安城,一定很美吧?”柳缘君问道。
江闻枫先是一愣,不过只在眉宇间停留了瞬刻,答道:“我喜欢血,却不喜欢无谓的流血。”
“不知何时,天下会如长安这般鲜红?”柳缘君道。
江闻枫:“很快!”
柳缘君:“可我却希望能让它迟些到来。”
江闻枫:“贪婪的人,并不值得拯救。”
柳缘君:“正是因为不值得,才更应该去做!”
江闻枫并没有反驳,他与柳缘君本就不是同样的人,冷血的他,心中难以装下别人。
他生来就是一个杀手,一柄剑,圣上手中的剑,大唐的剑!他是大唐的巅峰,他活着,只要他活着,只有他活着,大唐,才不会陨落!
夜,寂得毫无生气,柳缘君的脸上,看不见以往的乐观,他注视着眼前人,面容显得凝重
:“你的仇,我定会讨回来,一定!”
江闻枫道:“当你再来见我时,我希望你会再送我一叶秋枫。”
“天下何人不知,我柳缘君的刀从未杀人,我柳缘君,也不会杀人!”柳缘君的脸上,那熟悉的笑!
“那我一定会送你一叶秋枫的!”杀气本能地迸发出来,能觉得寒意刺骨,江闻枫身边的雨也被杀意击出三尺!
柳缘君的目光与人对视,这杀气顺势而收,他的眼中下定了决心:“可能这就是人最好的宿命。”
江闻枫:“人,生于世间本就是多余!”
柳缘君:“你我,或许只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一夜的雨,不知是否刺骨,因为江闻枫的心,比雨更冷。
朝阳初现,带来的并非希望,而是满地鲜红。
鲜红中,一人,一剑。
柳缘君看着鲜红中的人,和那一柄更为鲜艳的剑。
他终于明白了,为何江闻枫,会为秋枫着迷,为鲜红倾心。
这一刻,他心中乱麻肆横,只求此生再也不要见到此刻光景!
这一柄剑,山川日月,千百年来,多少人挥剑饮血,多少人惨死剑下!江闻枫不是个有辱先人的人。剑柄上的血迹已斑驳,杀人利剑,却因江闻枫的杀气而在悲鸣,他的杀气并非寒意,而是血潮,潮水般地鲜红,令人胆寒!
红日下,江闻枫看着柳缘君的背影,如此天真乐观之人显得突兀,也好似没入其中!柳缘君离开了,为了替他复仇,这已是柳缘君这个仁慈之人,许下的死誓。替死亡复仇,得到的一定是死亡!
柳缘君转过身来,正如他离开之时的乐观一般,他的眼睛里没有死亡。江闻枫的身影被雨淋得模糊,他在那一刻,可能只有一刹那,变得不像自己:“柳卿,大唐有你,才是不幸中之万幸!”
莞尔一顾,柳缘君带着最后的鲜红消失在长街的尽头。可是他没有听到,剑的悲鸣变得愈加强烈,他更不敢想象,江闻枫的一滴眼泪,那一滴迟了二十年的眼泪,随秋雨,滴入长安城的焦土中。
雨后,焦土变得更无生机,但依旧冒出一株细芽,那一定是一株柳条,江闻枫欠柳缘君的那一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