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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议论声,恰好是停在了这一句:“哼!无知蠢物!真是活该!简直污了我的眼——”
这个名叫黑崛的少年,也不知是何出身,似乎从小娇生惯养,又或者真是天赋异禀,恃宠而骄。总总是一副傲世轻物的样子,嚣张跋扈到了极点。看闾严不爽,便只想在他头上踩几脚,辱他蔑他都是轻的。
然而这一次的出言,他却又是错得离谱。
他之前未挪步,所以他前面隔了很多人。闾严四周的青铜鼎太高太大,所以很能遮挡视线。又因为传播需要时间,所以他反应较慢,所以他刚好是最后一个出声。可是出声的同时,偏偏又是全场一片死寂,阒默无声。
因为闾严一声嘶吼,挥指斜上,如剑破云空,竟然是带出来了一抹金色的亮光!然后恰好是太阳跃出了山坳与地平线,放射出霞光万道,刺破了黑夜!
如此奇景,焉能不使人心震撼?
人群自然震撼,震撼之外,还有一些惊骇!
惊其绝处逢生,惊其峰回路转,惊其天资绝世!
那神鼎台上巨大的灵压消失了,就像是同样被惊到了。
有的人目光转向了黑崛,于是黑崛的一张脸,顿时就羞成了绛紫色。有的人目光转向了官红子,却见官红子的面色灰白如纸,竟已眼神涣散。有的人目光却犹聚在那神鼎台上,稀稀落落,很快就又是一阵阵的惊呼:“快看!”、“那是什么?”、“嘶!”……
——青铜圆鼎上的“逍遥”二字,陡然间,一阵幻化,竟是化为了一只矫健的巨鲲,一跃而起,便又化为了一只展翅的金鹏!
“这是什么鱼?似鲸非鲸,像豚又不是豚,眉有蓝色的水纹,鳍如弥天的厚云,巨尾却是金色的水晶!”
“那只鸟又是什么东西?眉生赤色翎,远看似第三目,浑身亮如金铸,眸子又锐利如斯,难道是凤凰?”
“定然不是凤凰,却恐怕也想去不远!搏龙斗凤应不在话下!”
“确实!这威压……好生冷傲!”
“闻所未闻!”
“见所未见!”
“我也是!阅书无数,也不曾听过有这种生灵。”
“这人刚刚到底在念什么咒?为什么念咒却无灵应?”
“好奇怪!难道念一下咒就能写出十玄符来?若真是这样,这神鼎台又岂不是早就被破了千八百回了?”……一阵阵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思索声、疑问声、慨叹声,其中居然无有一人识得鲲与鹏。
莫非他们刚刚没有听清自己说什么?
闾严扶着身边的圆鼎,渐渐站直了身子,脑海中却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而也就是这么一扶,极阳极炎之力终于倾尽,八卦与鲲鹏的全息影像,便突兀破碎了开来,瞬间湮灭在了空无之中。
悄无声息的,这些九道属性迥异,却又和谐无比的力量,竟融为一体,同样是没入了他的身体里!
八卦下沉,与他泉海轮中的阴阳鱼,重叠到了一起,然后形体消失。眨眼过后,便又只剩了两缕紫金气絮所构成的阴阳鱼——于是,外面引动阴阳鱼成型的因素消失了,这对阴阳鱼却幸而犹存。
鲲鹏则上升,绕着他那已然晶体化的阴阳二脉,螺旋着盘桓而飞。一个弹指,从底端飞至了顶端,然后它便分而为二,化为了一只鲲与一只鹏,分别没入了阴阳二脉,消失不见了——因此,阴阳二脉之间,出现了一条螺旋式的金线,联结起了二者与中脉。
这条金线的粗度与长度,居然相当于阴阳二脉加起来!!
这难道算是第四脉不成?
惊疑之际,闾严便又想起了白发青年不久前所说的那句话“先祖有言,神幽台掌杀伐,神鼎台蕴妙悟,二者但破其一,天资便绝世”。恐怕……这应该不是说破局者天资绝世,而是等人破了局,再将这人,硬生生地造出一个绝世天资吧?
“第一任族老曾定下规矩,这神幽台与神鼎台,只需有一者能有所成就,便可不经入门大选,直入我宣余山荟英堂。以小兄弟的今日之所为,进入甲塾是绰绰有余了,进入守藏阁参修,也只需一番报备,便同样无碍无阻。却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闾严犹在惊疑,白发青年便走了过来,笑语盈盈地问道。
人群因之分两边,自动让出了一条通道。
他站在台下,仰头昂首,身份奇高,却拱手一笑。
场下百千人给他以尊重,他再给闾严以尊重,面子却是给得十足!
于是话落,周围那一道道的视线,立时就都转为了凝然,都是神情默默,庄严肃穆,静候起了闾严的抉择。知晓今日只需一个字,眼前这位年过二十仍神魂未醒的“凡人”,便可直上青云,从此获得大力栽培,乃至是一步登天。
闾严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有一个大势力当靠山,做什么都能有底气些。不必事事瞻前顾后,也不必事事畏手畏脚。饭有的吃,酒有的喝,衣服有的穿,屋子有的住,女人也有的睡,甚至是吃喝拉撒睡都有人伺候。
这日子岂不过得舒服?
再说了,他还想学一学那些戎修入门所需的“常法”与“异门”,用以找到轭引,凝出轭极呢!
答应自然该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当他步子缓慢地,扶着青铜鼎走到了白玉台的边上,看见荥空葵司三人等得望眼欲穿,甚至忐忑不安时,却又是没怎么犹豫,就作出了决断。
“刚才不是还有人说我们可以滚了吗?我记得,是这位官红子前辈?”闾严忽然转头,眉头轻挑,轻笑出声,望向了殿门前的官红子。
场间众人闻言,顿时一阵错愕!
然后……哗声四起。
而那官红子,则更是双拳紧握,指节爆响,脸色青一阵紫一阵!
闾严却仿若没见着官红子眼神深处的杀意。
笑面不改,一脸的促狭与玩味,他便又再次转头,望向了另一个方向上,僵立原地的黑崛:“另外又不是有人说,我这种废物人渣,众目睽睽之下出来丢人现眼,让人实在恶心吗?我记得,是那位黑崛小哥?”
黑崛的脸色,立时就再一次变成了猪肝色!
闾严见之则唇角一挑,露出了极浓的哂意。
然后他转身。
跳下台,正视这白发青年,脸色骤冷,便同样是拱了拱手,回了一礼,拒人于千里之外:“您这厚爱,我看就不必了吧!反正我也是个让人瞧不起的渣滓,年纪都二十一了,还没苏醒神魂。资质差到了这般地步,显然也入不了诸位的法眼,便懒得去惹人厌了。”
“只是葵司她所献上的那枚鹿蘅东升令,总不能只换些无用之物回来。所以还烦请前辈您赐我们一瓶梨竺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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