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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冰洋上,血流漂橹。
满目所望,尽是缓缓下沉的残肢断骸,H却仍被困在浮笼里,受冰凉的海水拍打,浑身脱力,不得脱身,坑坑洼洼的银色面具,更有无数汗水与白发粘连,成为丝绺。
闾严则栖于支离破碎的航母碎部上,亦是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看那衣衫褴褛、拄槊跪地的狼狈样,明显已是筋疲力竭,直不起身来了。而弦能耗尽的后果,则是他很快便连睁开眼皮也做不到了。
迷糊中,他却感知到了另一个世界。
——就在眼前的虚无中。
此刻有一个奇怪的“点”,正在像海豚和虎鲸一样跳跃闪动着,有时很快,有时又很慢,难以捉摸,犹疑不定,却似乎对他产生了某种兴趣和呼应,围起转个不停,若在观察,又宛是在发出邀请,打着初见时的招呼。
正有疑虑,闾严也想撑开眼皮看一看时,偏就又听见了一阵如雷般的巨响:
“轰!”一座冰山从中而断,顿时倾如天垂!
一片巨大的阴影覆盖了下来!
全舰长达600米的派克瑞特冰航母,纵已在先前的大战中,四分五裂,也依旧是大得惊人,但在这翕龙临死而造的巍峨冰山之前,却还是相形见绌,显得有些脆弱和渺小了。
万吨的海水夹杂着浮冰与血肉,掀起的浪头,刚一触及,便已推得膝下的舰体,开始了剧烈的摇晃!
不用怀疑,舰体倾覆之后,一旦入了水,以其如今的苟延残喘之躯,绝对只有溺亡一途,回天乏力!
……闾严悲哀一叹,便不得不疲惫地睁开了眼。
“H,我已还尽了你的恩德!翕龙已死,天诡的残局,便交给你了!左臂军的那群兄弟,你莫要再负了他们!”壮烈的一声大吼,压榨出体内最后的一丝潜能后,手中长达三米之巨的精钢马槊,应声便是一挥!
横槊破风,“刺啦”一声裂帛响,冰山与巨浪砸至的前一刹那,闾严的身前,便也就是猛然出现了一道透明而扭曲的裂口!
一场血战,粗浅领悟了的第六维,在这世间,第一次展现出了它的惊世骇俗之力!
但其代价……却是触目惊心的生命流逝!
弱冠之年,何以瞬息白发苍苍,鸡皮鹤颜,如同耄耋?
振弦者命不过四十的魔咒,终于在这一刻……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大的体现。
倏忽间,浪与冰,俱被吞,海水倒灌成涡,哗啦声一阵大响,他的身子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坤君——”背后传来了一声绝眦扼腕的惊呼。
然而此声过后,这世上又哪还有什么坤君?
腥风血雨中出来的赫赫之名,自此终成绝响。
……
……
另一边的世界。
天空中“刺啦”一声响,一道一模一样的的裂口,便也是兀然出现在了一片诡异的森林中。
林中遍布参天大树,树却不是地球上的任何一种。树叶大多呈细长的条状,跟龙须兰相似,叶缘却遍布锯齿,如柳而垂。树干与树枝上,则分布有成百上千细小的孔洞,深而黝黑,似都直达了树心。
这里的怪树,也不知为何,竟是几乎每一株的根部,都有一个白色的茧状物。有的呈人形,有的呈兽形,有的是灰白色的,有的是黄白色的。灰白色的全部很干燥,黄白色的则视其黄色的深浅,具备不同程度的湿润,并且还似长了很多有生命力的绒毛,会随着空气中的风,进行着微微的摆动。
伴着一阵海水碎冰,如雨而落,闾严持着重达几十公斤的马槊,便也像是一块从天而降的巨大冰雹,硬生生地砸在了一颗树的边上。
败叶残枝,一阵飘零落,他竟恰好是压烂了一个黄白色的人形茧状物!
“吧唧”一声,顿时就有大量的浅黄黏液,向四周溅射了出去,而同时出现的,更有几块腐朽残缺的枯骨,以及……无数的白色小虫!
原来刚刚的那些“绒毛”,居然真的都是活的!
因被惊扰,怒意炽烈的吱吱声,立时尖锐而大涨,这些白色的奇异小虫,也是忽然就如潮水一般,全都爬到了昏厥过去了的闾严身上,开始了疯狂的噬咬。
可一咬破了其皮肤,当用其毒牙,注射毒液时,不出三五秒,这些小虫就又会相继萎缩、死亡,并化为飞灰,完全都来不及逃离。
闾严的体内,似乎出现了一种克制的力量。
于是吱吱声顿时又再起,却就不再是饱含怒意的嘶鸣了,而是成了痛苦和恐惧的惊呼!
剩余的群虫一哄而散,眨眼就又如潮汐猛退,飞快地爬上了树,并钻入了树上的那些孔洞里。而闾严因这些莫名其妙死去的白虫,极度衰老的面容,竟也是于选踵之间,就稍稍好转了一些,从耄耋老人,变成了年约半百的中年。
只是他依旧不醒,倒也是一无所知。
因为摔落,又撞到了树上,其身上刚开始就出现了擦伤和撞伤,也有了淤血和渗血,但好在因以前的伤残,而覆盖在其喉咙与下颌部位的特制金属口罩,并未正面磕在了地上,否则的话,今日这一昏迷,一旦又撕裂了喉咙部位的旧伤,甚至是弄破了大动脉,恐怕还真会有性命之危。
这里的空气成分与地球类似,不碍呼吸,三十一二度的温度,也像是夏日。此时大致已到傍晚,天上灰蒙蒙的一片,似有云海连绵,明明有天光,却也不见日月与星辰。森林无边无际,可也静谧得吓人,偶尔有几声飞鸟扑翅,也很快就会重归死寂,而目力的远处……则是一片极壮阔的雾色,高至天穹,环绕八方。
一夜!
整整一夜!
原来这里的昼夜,竟也与地球相近,约是26个小时的样子,闾严就这么全无防备地度过了最脆弱的13个小时,才悠悠醒转了过来。
作为一个被H魔鬼训练过的特种兵,又加之身为振弦者,他一醒来,倒也仅是皱了皱眉而已,随即就无一声痛呼,无视了所有的酸软与痛麻,立马作出了最佳的防备姿态,警惕地打量起了四周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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