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见空空如也的木屋,几位仙家都是心中一凛,不好的预感似藤蔓悄然攀爬,一句问话还未吐出,忽然旁边密林中笑声大作,循声望去,灵虚灵人驾云浮在空中,眼含戏谑地俯视一班故作镇定的仙家。
“我不过是临时将亭立拿去用用,却无意布了个陷阱,真是奇哉妙也,”灵虚灵人洋洋得意道,似笑非笑地立在云头,逆光看去,只有清晰的身影和模糊的面孔。
玄武上前一步,沉声问道:“可是你掳走百宜飞仙。”
灵虚灵人不假思索道:“是又怎样,仙界唯一的十三丹自是大有用处,怎能浪费了。”
“你如何知道百宜便是十三丹,”五芝太上真人没好气地问道,灵虚灵人哈哈一笑,“这再简单不过,玄武为邪兽所伤,却恢复得那般快,那七日里他接触过的除了荼蘼台,就是百宜了。本来我将她虏来不过试探而已,谁知竟是难得的仙界至尊灵物。”
“你究竟想怎样?”玄武已然沉不住气,幸好有白泽和重明拦住,方未鲁莽出手。
灵虚灵人仍是傲然而立,道:“好东西自然有用,不言自明,不过,百宜比亭立有用多了。”
五芝太上真人蓦地挥动长剑,银光一闪便向灵虚而去,灵虚灵活侧身避开,还未来得及调侃一句,玄武的剑光也紧随而至,凌厉更甚于五芝太上真人,只得翻身躲开。玄武与五芝太上真人已然动手,其余仙家自然无旁观之理,纷纷出手,一时凌乱剑光齐齐飞向灵虚。
灵虚脚下一错,毫不慌张、不紧不慢地向后飘飞、合上两掌,飞瀑前的云海蓦地翻涌起来,仿佛烈风抚动大海,木屋似一叶扁舟,无力飘摇,忽然为一股喷涌而出的云雾抛出,不偏不倚挡在几位仙家与灵虚之间。几位仙家正要挥剑砍去,却感到巨大吸力难以抗拒,周围云烟亦如高墙围堵压下,方才还驾云飘飞的仙家转眼间就生生被塞进木屋里,除了潮水一般涌来的云雾,什么也不见。
眼见玄武上仙与五芝太上真人挣扎身影的一刻,白泽回身就看到一脸讶异的若水,不及多想便转身伸手揽过她纤细腰肢,微微怔住的若水见到纯白身影还未思索便抓住面前的两臂。
重明则拼尽力气飞到凌水身边,撩开靛色披风就将凌水裹在怀中,匆匆一瞥,她还是那般看似毫不慌张、实则心不在焉,心中疑窦丛生,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干莫上仙毫不犹豫地拉住玉壶上仙,两位仙家各展一臂、催动仙力,旋转着飞向木屋。
耳边风声呼啸,轰隆之声不绝于耳,眼前云雾苍茫,几位仙家只觉瞬间重重撞在木板上跌倒,忙吃力站起,触之所及皆是光滑木板,没有一点扶持的地方,还好木屋已然不复初时的颠簸。
玉壶上仙上前一步,望着眼前苍白,语气担忧道:“看来,灵虚打算让我们葬身毒窟。”
几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几位仙家看去,原来是干莫上仙手中零碎的玄铁片,已然乌黑如炭,只听干莫上仙叹气道:“此刻木屋正随旋转云海下降,我们纵有深厚仙力,也奈何不得云海中满满毒性,虽不至于灰飞烟灭,亦可重伤。”
两位仙家分析目下处境时,白泽已经不着痕迹地抽出揽在若水腰间的手臂,若水并未松开抓着白泽两臂的手,直到目光碰触到白泽俊雅面孔时,方觉不妥,碰触火苗般松开两手,羞愧地转过身去。
重明感到怀中的凌水有些瑟瑟发抖,关心问道:“凌水姑娘哪里不舒服?”
凌水客气地退出重明温暖怀抱,颔首低眉,不合时宜地故作镇定道:“并没有不舒服,只是方才一切太过突如其来,有些不适罢了。”言毕,目光就飘落道屋外的白雾上,似在找寻什么,又似担忧什么。
几位仙家聚在木屋门口窗前,方才看清身处何处,屋外是巨大的云海漩涡,正携小小木屋快速转动,许是飞瀑前的山谷太过阔大,立于木屋中也并不觉十分晕眩,漫赏岚瀑一色绝美景色,静听风过浪吼,亦是难得体验。
忽然,眼前一点鹅黄闪现,仿如未央长夜中的天际星子,惊了眸子亦亮了心底。定睛看去,鹅黄衣衫翩跹似花间彩蝶,墨丝飞扬若飞流千尺,圆润面庞苍白如纸,兀自紧闭双眼,像不忍望这云海山谷。
“百宜!”玄武失声喊道,正要奋不顾身地飞过去,却被身边的玉壶上仙先一步抓住手臂,回首祈求般道,“玉壶上仙,那是百宜,百宜!”
“我晓得,”玉壶上仙异乎寻常地淡定道,“百宜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你的相救,”见玄武轻轻点头方继续道,“你若因一时冲动有半点差池,百宜怎么办,纵然我们能将她救回,她又怎能接受你的受伤,你也曾经历过,莫要再让她受此折磨。”
玉壶上仙的话,如一记闷棍,无声打在玄武的心上,让他顿时冷静下来,回首依依不舍地望着云烟缭绕中的百宜。
窗口默然许久的凌水开口道,有气无力的声音有着三分淡漠:“木屋好像漂浮在这圈圆弧上。”几位仙家纷纷望去,发觉头顶不远处是凌空漂浮的百宜,几圈转动似乎百宜似乎都是大小如一地停驻在那里。
“咦,下面那是谁?”若水清亮声音叫道,白泽与重明向下看去,不约而同道:“亭立次仙。”
冷静下来的玄武望望头顶的百宜,又看看下方的亭立次仙,恍然大悟,略带怒气道:“原来如此,灵虚竟将百宜置于山谷正中,以承接谷底仙力,滋养悬崖峭壁上的琉璃繁缕和凝若花,为防止百宜因仙力失衡掉落,便将亭立次仙作为镇涡石置于下方,利用他自身仙力支撑百宜,而方才飞瀑前的木屋正是百宜支持。木屋此时,因受云海漩涡和亭立次仙的仙力上下相同,得以不再下沉。”深深吸口气,目光焦急而又哀怨地望着百宜,方道,“没想到灵虚竟能想出这般狠毒的法子,他将活生生的仙家看成什么了。”
此言一出,几位仙家都一时震惊,五芝太上真人更是咬牙切齿道:“果然鬼族没一个好东西,一个比一个歹毒,当初真是应该将他们千刀万剐,哪里会有今日的麻烦。”
凌水听到这句话不禁全身一震,眼底悄悄涌上水雾,她怎么也不相信,那样文雅俊逸的单黯,与狠毒的灵虚同出一族,并且同样都是亲兵。
她所看到的鬼族亲兵与他太过不同,就算刻意伪装,也有些东西难以伪装,比如感情。如今,她深信不疑他为她向鬼族瞒下毒窟的消息,可是,两军对垒便是势不两立,她害怕在战场上看到他的身影,不仅仅是害怕他受伤抑或灰飞烟灭,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凌水呆望下方的亭立次仙若有所思。
若水声音颤抖道:“那,亭立次仙与百宜姐姐可有解救之法。”几位仙家闻言,都是一时沉默,这山谷的云海漩涡,凌水最为清楚,仙力浓重深厚、深不可测,想要逃出生天谈何容易。
“况且,我们总不能就这般束手无策地原地不动罢,”玉壶上仙这次并未阻止若水的问话,毕竟非常之时,危险处境中最为紧要的事情再明显不过。
白泽倒转纸扇道:“冰寒白石可有用处?”
玄武眼前一亮道:“天流漩涡,”转身向苍茫云海看去,“天流漩涡搅动星子冰寒石蕴含的仙力,而这云海漩涡本身亦满是仙力,很是相似,但能旋转却是不同。”略略思量道,“若能改变旋转的方向,或许还有机会。”
玄武、白泽和重明同时拿出冰寒白石,一如扶桑椹大典上,白泽舞扇、重明挥剑,玄武手执两颗冰寒白石,三位仙家一齐催动仙力,刹那银光迸发,不过并非直上云霄,而是纵入幽深谷底。
木屋仍在旋转,冰寒白光如同庞大矫健的银龙,在云海间自由翻腾,盘旋飞向谷底,没入浓浓云烟中不见。
忽然,云海愈转愈慢,渐渐停滞,轰隆之声也若有似无,瞬间缥缈云雾解脱束缚般横飞乱舞。不多时,云海漩涡再度旋转起来,只是这次并非向下而是向上,越转越快,直向碧落苍穹,轰隆之声再次响起。
冰寒白光消失的一刻,云海漩涡蓦地似失了依托,直直向上飞出,苍茫云海裹挟木屋、百宜和亭立呼啸迸发而出。
玄武与五芝太上真人迅速驾云去接飞出的百宜,玉壶上仙与干莫上仙则救下亭立次仙,催动仙力、高高驾云,于白云碧霄间轻轻托住百宜和亭立,小心谨慎驾云直向火林宫。
玉壶上仙先后为亭立次仙与百宜把脉,皱眉道:“两位仙家看似仙力尚存,实则奄奄一息,深受毒性侵扰,虽不至于一命呜呼,却也医治极为困难。”看看担忧焦急的玄武道,“并非灵物便能一定起死回生,性命终究是有所不能为之物,只能尽力,不能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