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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有匪君子

BGM:Winky诗《清欢怅》

马车之中,盛阳公主莫名地紧张起来,不是没有参加过宴饮诗会,只是宫中的大多礼仪繁琐,表面的繁华终究掩盖不了空虚的内里。这般世家的宴会,她还是第一次来。

不知为何,她觉得今日姨母有些殷勤过分了,纵然自己贵为公主,也不必一路小心扶持直到花园里的廊亭。看着一群人黑压压地跪下行礼,盛阳公主一如往常地说着“都起来罢”,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杨敬轩。

“就由我来介绍各位公子小姐,”杨敬轩依旧一袭淡青,俊雅非常。

盛阳公主不自觉轻轻点头,至于他说了什么,似乎并未听得进去,毕竟世家子女富贵安逸,从小她也见了不少,如杨敬轩一般的少之又少,而小姐嘛与自己又难以相比。不过,当杨敬轩介绍这一位公子时,她的还是有点小小吃惊。

“这位是骠骑大将军的四公子文中驹,文四公子。”

白衣公子缓缓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清雅疏朗,还有挺拔的身姿和坚毅的神情。盛阳公主没想到,他出身将门,不免英气勃发,并非想象中的鲁莽,反而君子许多,但是在她的眼中,还是比不上敬轩哥哥的玉树临风。

茶香袅袅,沁人心脾,三两侍女缓步慢行,将手中的书册分发各人。

“今日我们先来品评诗篇,这是各位公子小姐的诗集,随意分发,大家可互相评价学习,”杨敬轩言罢,看到盛阳公主早将自己的诗集抢到手中。

“敬轩哥哥还真是小气,这本诗集我要了许久,你今日才拿出来,”盛阳公主没好气地埋怨道,“总该给我先看看的,若是哪句诗有待商榷,这样场合不小心丢了面子可就不好了。”

杨敬轩微微前倾,“我既然敢拿出来,又怎么有写的不好的诗句,公主妹妹也不会如此罢。”盛阳公主没有理他,认真地读着手中诗集。

一时之间,廊亭便热闹起来,各位公子小姐争相品评他人诗篇,溢美之词不甚吝惜,批评之语同样不少,但切磋学习不就是这般你来我往。

待得众人七嘴八舌说得累了,盛阳公主方淡定开口,“敬轩哥哥的这本诗集,诗意高远、诗境幽深,遣词造句、平仄用典也比上一本诗集成熟一些,若假以时日,进步定当不小。”

杨敬轩忙起身行礼,“公主过奖了。”

这一番热闹中,只有一人自始至终都未曾发过一言,就是文四公子,坐在亭角的他仔细地翻看手中的集子,名为《长乐集》、署名“盛阳公主”的集子。本以为,宫闱之中的女子不过娇生惯养、飞扬跋扈,于诗词歌赋大约也是浅尝辄止,不曾想到这位公主有此功力,竟不输于男儿,欣赏之情溢于言表,连身边的吵闹也早已忘记,仿佛是九天云外的恍如隔世。

文四公子并不知道,他的一言一行、表情之中的细微变化,都被廊亭之外的中书令郡夫人一览无余。夫人甚是满意地轻轻点头,眼底分明掠过一丝苦楚。

尚沉醉在盛阳公主诗句中的文四公子,还是为耳边的古琴之声抬起头。盛阳公主凝神聚气,如柔荑一般的玉手熟练自如地弹拨,铮铮之声流泻而出,虽然曲子未臻于炉火纯青之境,音律把握上竟丝毫不差。

拿起茶盏,轻啜一口清茶,文四公子更加意趣盎然地望着盛阳公主。其实,他并非精通音律,只是粗略知道一点,而此曲便是最为熟悉的。文家本朝世代为将门,前朝仍是有祖上做过文官,曾有一时取士的条件之一便是弹奏此曲,那位祖上因此曲中举至今仍传为佳话。对于文家子弟而言,这首曲子就如兵法韬略、骑射剑术一般,是必习之课,纵然不会弹奏,也听得许多。

与文四公子不同,盛阳公主认真的神情里有着不易察觉的点点怒气。这样难得的场合,她本来想弹奏自己最拿手的曲子,谁知母妃偏偏要她日夜练习这首曲子,任她如何哀求都无济于事,而她也始终想不明白一向对自己不管不顾的母妃这次为何如此严厉。

一曲终了,就听得有人说道,“盛阳公主对这般繁难之曲都得心应手,我等十分佩服,”盛阳公主微微倾身以示谢意,仍是没有看到一旁文四公子灼热的目光。

一番宴饮谈笑之后,中书令郡夫人笑眯眯地带着侍女走了进来,“快快将茶水点心收拾起来,把棋盘棋子摆上,莫耽搁了公子小姐们的兴致。”

盛阳公主听闻十分开心,已经好久没同敬轩哥哥痛快淋漓地厮杀几盘,姨母今日还真是体贴,正要开口就看见姨母已经走到敬轩哥哥的身边,便闭口微笑,耐心等待。

夫人拉着杨敬轩的手臂,慈爱地说道,“敬轩,程姑娘早就有意与你一较高下,方才还特意央求于我,今日机会难得,不如就与程姑娘较量一番罢。”

“姨母,”盛阳公主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杨敬轩身旁,急急说道,“姨母,我与敬轩哥哥好久不曾弈棋,您也晓得啊。”说着便伸手抓住了杨敬轩的另一条手臂。

杨敬轩看看一脸委屈的盛阳公主,也同样疑惑不解地看着中书令郡夫人,“母亲,敬轩确已听说程姑娘棋艺高超,不过,公主妹妹相邀我也不能推却。”

夫人仍旧一脸慈爱地说道,“高手难遇,想必公主也想看看敬轩与程姑娘的精彩对弈吧,来来来,”一手拉起盛阳公主一手便推开她搭在杨敬轩身上的手臂,“有意对弈的公子小姐自行寻得对手,想一睹高手过招的也过来看看罢。”

盛阳公主很是不解,今日的姨母明明殷勤得很,怎么偏偏与自己过不去,和平时甚是不同,一气之下,挣脱了姨母的手,走到一旁。

不多时,杨敬轩就与程姑娘下棋,身旁也聚了不少人观战。盛阳公主目光扫过廊亭,三两对专注弈棋,再看向杨敬轩认真的神情,愈看愈气,一瞥之下看到那边有个空位,也不细看对方是谁,她就冲过去坐下。

“没想到公主对高手对弈没有兴趣,倒有兴趣与我下棋,”文四公子悠悠说道,不紧不慢地将黑子白子从棋盘上收回。

盛阳公主一愣,侧头才看清面前之人,清了清嗓子说道,“看得有些累了,”想想又硬着头皮说道,“与公子过过招放松放松,”将一颗白子放在棋盘中心,发出清脆的响声。

文四公子微微一笑,镇定自若地落子。

只是,盛阳公主时不时地看向杨敬轩,长眉如远山,墨目似秋水,往常看不够的面庞,现在却觉得有些刺眼,手中的棋子落子时也不自觉重了许多。

“公主如此心猿意马,是怀疑我的诚意,还是看轻我的棋艺,”文四公子定定看着盛阳公主问道。

闻得此言,盛阳公主一惊,看向面前的公子,又看看棋盘,才发现自己已到了输棋的边缘,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目定神,睁开眼睛全神贯注地下棋。

“公主棋艺精湛,我输得心服口服,”文四公子朗声说道。

盛阳公主淡淡回答,“公子亦是棋艺高超,何必谦虚。”说完正要起身离开,就听得外面有人高声喊道“文四公子,出来比剑啦,大家都等着看呢!”

文四公子行了个礼,“公主,失陪了。”转身走向外面。

起身整整衣裳,盛阳公主才慢慢走到杨敬轩身旁,“不知敬轩哥哥与程姑娘棋艺孰高孰低?”

杨敬轩回头看看公主,笑意展开,“自然我高一些了。”

盛阳公主看看得意的杨敬轩,没有说话,将头别到一旁,“敬轩哥哥真是没有怜香惜玉之心,不晓得让一让程姑娘么?”

“公主妹妹知道我的,从来不会让着别人的,不然怎会每次都赢公主妹妹,”杨敬轩颇为不解地问道。

“我,”盛阳公主侧过头来,顿了一顿,“我当然知道敬轩哥哥的习惯,我也是要与高手切磋才能提高,你怎知我以后不会赢你。”

杨敬轩叹了一口气,“那我可要好好等着这一天了,”目光落在了花园空地上打斗的身影。

盛阳公主循着杨敬轩的目光看去,只见白衣公子身形飘逸、剑光闪闪,与对方的细薄长剑相比,文四公子的长剑则沉重许多,但在他手里如轻羽一般上下翻飞,毫不费力。

文四公子余光扫到盛阳公主的正看着自己,便装作无意地使出一些的好看招式,脚步轻盈,白衣翩翩似谪仙,点点剑光之中,俊逸的面庞更添坚毅。

盛阳公主感觉有些头晕,轻轻揉着额角。不知为何,看到白衣公子潇洒地舞剑,自己竟有些亲切甚至还念之感,可是她明明不会剑术的。久居深宫,她这不过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看剑术,怎会有这般奇怪的感觉。

中书令郡夫人急匆匆的走来,难掩脸上的慌忙,盛阳公主与杨敬轩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她。

“不好了,父亲他,郑太师他,病情忽然加重,御医说,御医说,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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