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吾山上绿树蔓延、雾气蒸腾,凌水与单黯驾云缓行,欣赏这杨柳和烟、泉水潺潺的清新淡雅。
凌水轻抚手中长剑,嘴角微扬:“终于等到这一天,几万年的等待与努力,总算勉强有了回应,总好过如漫漫长夜般的翘首,纵然再回聚窟洲就是不知多久的传人闭关,终归还是有些期盼了。”
一旁的单黯侧头装作欣赏山川美景,而眼底已是水雾隐约,她的曾经没有他的身影,她的未来亦无他的席位,她的一切似乎都容不得他半点,哪怕他一度在她心中那般重要,可惜早已成了浮生一梦。
“单黯,你对剑术可懂得?”凌水见他点头接着问道,“那你可曾觉得我的方才剑法哪里眼熟?”看到单黯欲言又止,她便恍若大悟,“你成仙不久,仙家怕还是没见过几个,又哪里熟悉他们的剑法。”她并不知道,此时的单黯很想告诉她:“你的剑法自然像我,是这仙界中唯一像我的。”
单黯颔首忍下眼底徘徊许久的雾气,抬首间已是淡然微笑:“凌水姑娘,你方才所说的传人闭关是何意?”他怎会不知是何意,可是此刻的单黯只能如此问。
凌水眼中顿时有了光彩:“此番回到聚窟洲后,我怕是许久都不能见到别的仙家,先在司香宫研习司香宫宫主秘传的剑法,再学反生香炼制的最后步骤,其实具体要做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
“如此说来,我将很久见不到凌水姑娘了,”单黯强迫自己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而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心在滴血,曾经拥有才知万分珍惜,失而复得已是绝无仅有,得而复失是怎样也受不住的残忍,他想紧紧握住她,却又怕她如手中沙,攥得愈紧流得愈快。也许,只余等待,等待她再给他一个机会。
单黯继续说道:“既然凌水姑娘怕是许久不能离开聚窟洲,又何不借此机会观山玩水、怡心畅情,心静性稳方能专注贯一。”抬首望望不远处青山秀水,“前面景色就很是不错,不如看看罢。”见凌水微微犹疑后点头,单黯心中甚是开心。
远山朦胧、近坡绵延,绿草如茵、百花摇曳,山泉叮咚、溪水脉脉,一派安适恬淡之景。
单黯远远就感知到附近一处山谷中奇花异卉聚集,正好可寻些回去,便不着痕迹地将凌水引过去。
“好美啊,”凌水轻声感叹,“没想到流洲还有如此鲜艳明丽之处。”她迫不及待地落下,周围百花五颜六色、争奇斗艳、浓香馥郁,还有苍木拍天,头顶花海兀自飘落,明光照来,许多花草泛着点点金光,宁静如许。
而一旁的单黯,看着凌水拂花弄草、嗅香起舞,早已入了神,她如花中仙子一般,举手投足间满满怜爱,转身回眸间盈盈娉婷,日影斑驳映在淡蓝身影,似金蝶纷飞,与身旁彩蝶相映成趣。他感觉一切似乎都停在此刻,她的美、她的善、她的眸、她的笑,深深印在他心间。
正在单黯沉醉之时,凌水已缓步走向树丛花海深处,那里草更茂、花更迷,还有一只悬浮半空的散发着五彩光芒的圆球,为藤蔓花枝连接。
“这是什么?看起来如此迷茫恍惚。”凌水不明就里地靠近那圆球,伸手欲触。单黯见状忙制止道:“凌水姑娘”,他不知该如何说,明知道那是忆境,却又不能明白告诉她,因为单黯不可能知道忆境的存在。
单黯飞身拉住凌水时已来不及,忆境的光芒将她笼罩,而她并没有能力独自离开忆境,只能任由忆境包裹,看完回忆才能出来。单黯本可随意进出忆境,此刻也只能装作不识忆境,与她一同进去。
凌水望望身边恣意蔓延的光芒,不禁有点害怕:“这是何地?”还未等单黯回答,眼前渐渐明朗,苍穹大海交相映,只是云天阴沉、广海浑浊、狂风肆虐、天雷轰轰,远处低云明灭间,黑压压似乎满是全副武装的兵士,前有一名身着金色铠甲的男子,手执长戟、目露凶光,看来甚是可怖。
“这是什么?”凌水回首看向单黯,眼中恐惧清晰可见,单黯自是晓得面前的这位便是五万年前的鬼帝的世子旁施,但他还是靠向凌水身边,握着她衣袖的手紧了紧,柔声安慰道:“不必害怕,想必这并非真实情景,且看看再说。”
凌水呆呆望着单黯,只觉他眼中柔情无限,感到那目光让她心中一安,手腕上他掌心传来的温暖更是让她倍感安宁。她略略点头,抬首间才看到身着铠甲男子的对面,竟是密密麻麻的仙兵仙将,而为首的两位,一位白衣胜雪、玉冠束发、儒雅风流,一位长袍靛蓝、半片银制面具闪着寒光,稳重冷冽。
“白泽仙将、重明仙将!”凌水低声唤出他们的名字,略加思索便已了然,“难道这就是传说中两位仙将大战鬼帝世子旁施的那日?”
“而且,我们现在站在一班仙兵中,”单黯心下了然他们怕是不小心闯入了哪位仙家的忆境之中,他记得那场大战仙界鬼族都很是重视,几乎倾巢出动,经历过那场鬼仙大战的仙家大都目睹过这一役。
“可是,”凌水环视四周,“这个位置距离两位仙将很远,你看,那边还有师父、师伯、五芝太上真人和干莫上仙啊,”定睛一看,方确定一些,“五芝太上真人旁边的,应该是逸羽哥哥了。”
单黯闻声看去,便是那日在玄芝宫见到的仙家,不禁泛起点点醋意:“好像要开始了,”将凌水的注意力转移到战场上。
没有言语、没有寒暄,一切都好像缺少许多,随即就是两位仙将与世子旁施的交战,周围仙家仙兵也与鬼兵缠斗在一起。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忆境?”凌水看到眼前刀影剑光、血汗齐飞,一个个鬼兵应声而倒,就已然明白身处何处,她虽听说过忆境一说,但从未见过,自己的仙力也不足以凝聚忆境。手刃几个鬼兵后,拥有忆境的这位仙家仰头望去,世子旁施金甲灿灿,长戟舞动威猛生风,招招狠辣、式式无情,仿佛孤注一掷,欲置之死地;白泽纸扇翻飞、白衣翩跹,看似柔弱的纸扇此刻已携凌厉仙力滚滚而来,似短刀似长枪似小盾,变幻莫测,血雨腥风中独有一番风雅俊逸。
再看重明,靛色长袍在阴沉天海间亦十分鲜明,半片银质面具更是流光生辉,右手缓缓挥动,手指过处金光闪闪,一柄长剑蓦地凝聚,手腕一翻,执长剑、倾玉身,横扫斜劈,声音如蜂鸣不绝,剑气翻涌若长虹贯天,看似千钧重剑使来却轻如鸿毛,剑招悠闲惬意但杀机绵绵不断,一招快似一招,一式高于一式。
单黯对这番打斗不知看过多少遍,一招一式自是熟稔于心,侧头看向凌水时,她已是秀眉紧锁、樱唇轻抿:“早闻白泽仙将与重明仙将武艺深不可测,如今白泽仙将有时也展露身手,我虽曾见过,却难及此时激烈。至于重明仙将,我辈小仙无缘见他真身,更何况目睹战场风姿,原来竟是这般雄姿傲岸,不睹不知、一睹难忘啊。”
单黯闻言不禁嘴角上扬,他曾听过无数的溢美之词,也比不上她的一句赞赏,虽然他与白泽便是因了这一役声名远播,相较于白泽的成名已久,他此役是将自己的声誉提升到参与过太古大战的白泽一样的水准。
忽然,眼前寒光一闪,一柄大刀迎面砍下,这位仙家慌忙架开,手臂上还是留下一道鲜艳的伤口,血液似三九盛放的梅花,艳丽无双。这仙家冷静地点穴止血,再抬首时,世子旁施的周围已是鬼兵云集,与一干上仙斗得如火如荼,这仙家似是受前辈们的激励,手上招数愈使愈快,几个鬼兵又倒在剑下。
激斗正酣,世子旁施在两位仙将的夹击下左支右绌,眼看就要束手就擒,谁知,隆隆之声自远而近,海潮怒吼翻涌,白浪一层高过一层,席卷而来,浪头之上,一身银光长袍的魁梧男子怒目相视,大吼一声,浪拍浊天,众仙鬼族都停下手来,众仙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父皇,儿子不才,难抵白泽和重明的攻势,还请父皇援手,”世子旁施说着单膝跪下,声音不觉比方才有底气多了。来者正是鬼帝,鬼族兵士山呼海喝,顿时士气高涨。
鬼帝闷笑一声:“世子不必担心,此役鬼族必胜,”话音未落,右手成鹰爪伸出,直向白泽。
白泽“啪”地收起纸扇,“重明,世子旁施就交给你了。”言罢欺身而上,一班上仙跟在身后,围着鬼帝便是一场厮杀。接到白泽命令的重明重重点头,毫不犹豫地拔剑向世子旁施,又有一群仙家助阵,刚刚安静瞬间的战场再度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