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应规夏终于再次将视线转向重姒,她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四肢抱在一起,正瑟瑟的发抖,即使已是初夏,可半夜依旧是凉风刺骨,何况他们两人都身受重伤。
将身上的狐裘解下,盖到重姒身上,厚重的狐裘几乎将重姒整个人压住,一头乌黑的发丝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是透亮。
“睡吧。”
在狐裘披上身体的时候,重姒就知道应规夏肯定会妥协,这回听见应规夏妥协的声音也不觉意外,顺从的点了点头。
“好。”
第二天,天还未彻底明了应规夏便带着重姒匆匆的往蛊族敢去,接连半月,一直如此,他拼命一般的赶路,偶尔的间歇也只是为她的伤口上药,或者她身体实在受不住才会歇息片刻。
应规夏刚出去找寻干粮以便继续赶路。
“应公子,你还在吗?”重姒试探的出声询问。
许久,依旧不见任何回应,重姒这才将一直别于发上的簪子去下,卸去流苏,将发簪微微转动,七根银针才展露出来。
将银针快速的刺入神厥穴,关元穴,百会穴,太阳穴,人中穴,五大死穴,这几天来她一直趁应规夏不在便就自己施针医治。
不久她便应该可以恢复如常了。
这就是‘九泉’的解法,置之死地而后生,可很少有人会这么做,因为,但凡是人,采取这种解毒的方法,大多是有死无生的。
而重姒不同,她体内所流淌的血液,是上古遗族——混鲲。
日薄西山,太阳的最后一丝光辉即将散去,丛林中透出几缕为不可见的光线,天空中零零散散飞过几只麻雀,偶尔叽叽喳喳的叫上两声,一个半人多高的洞口遮掩在灌木丛中。
近来他们几乎日夜兼程的赶路,偶尔的间歇休息也会被蛇虫鼠蚁给搅和的不得安宁,看了眼怀中的重姒,应规夏伸手将面前的灌木丛拨开。
弯腰将重姒带入山洞,在洞口洒下一些驱虫的药沫,防止半夜再有其他生物爬进来。
将重姒放下,一丝光线却从山洞中透露出来,见着应规夏停下来了,重姒出声问道:“应公子?”
“无事。”
应规夏拉起重姒的手,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反正他们手也拉过,肌肤也相亲过,就差没同床共枕了,不,严格来说,这几天风餐露宿的,他们可能已经不止一次同床共枕了。朝着透出光的地方走去,将陶埙解下单手至于掌中,脚步也略微放缓了些,又用内力将自己连同重姒的气息掩去。
越往里走去,光线便就越发的充足,明明在山洞里不该有任何的气味,却从里面隐隐的带来青草的香味。
装作疲惫的样子,重姒将自己的步伐慢下,落后于应规夏,尽量使自己的身形隐于应规夏之后,以防突发什么事端,也好有人在前面挡死。
再往里处行去,原本丝丝缕缕的光线也越发多了起来,而且连空气也不再黏黏糊糊,反常的干燥清爽了起来,又将步伐放缓不少,一团强烈的白光突然出现在两人眼中,瞳孔急剧收缩,直到适应那刺眼的强光,应规夏才再次看去。
这团白光竟是一个洞口,想来这个山洞应是有着两个出口的,所以他们越往里走,就等于越靠近出口,所以空气便越发的清爽,舒了口气,应规夏放下戒备,将埙重新置于腰间。
但不管怎样,此地都不宜久留,将入口遮掩的如此隐蔽,想来也不是什么善类。
显然重姒也想到了这一点,正要抬步转身离去。
一团黑色的影子猛地串了出来,直直的冲着重姒和应规夏奔去,冲着重姒和应规夏就是一阵:“汪,汪,汪”的叫了起来。
“来福!别乱叫!”一个扎着两个朝天辫,穿着一件淡青色裙子的小女孩,跟着狗蹭、蹭、蹭的跑了过来,原本充满戒备的小脸在看到重姒和应规夏后小嘴微张的愣了愣,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惊讶的说到:“哥哥姐姐,你们长得真好看!”
接着好似发现自己的态度不对,立马绷紧了一张小脸,装做严肃的样子,只可惜摆在那肉乎乎的脸上只能显得更加可爱。
她看了看重姒和应规夏染血的衣服,甚至衣摆处也沾染上了不少的泥泞,俩人的面上都形容憔悴的样子,终还是鼓起了勇气问道:
“你们是从外面来的?”
重姒朝她点了点头,并未因为对方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而有半分的轻怠,认真的对待她的问题,回答道:“是的,我们不小心误入了此处,还请见谅,我们这就离开。”
这么认真的态度似乎取悦了对面的小孩,她嘻嘻笑了几声,快速的说道:“不用,不用,你们都受了伤就别再走动了,我这就叫爷爷来给你们看看伤,等着哦!”
重姒刚想开口推辞,却见她又蹭、蹭、蹭的一路跑了回去,扎着的两个朝天辫也跟着她一蹦一蹦的,还没跑出几步又不放心的回头冲重姒喊道:“等着哦!”
然后怕他们等急了又加快了步伐更加速度的跑了回去。
应规夏看着小女孩跑远的身影,皱了皱眉头,终还是带着重姒转身离开,他们身上中了疫毒,毒性霸道,传染速度又是极快,纵然他在冷血无情,却也……
终归,稚子无辜。
沿着来时的方向走回去,草木丛丛,却绝不像刚刚有人在上面走过的样子,抬头看了看天色,也比刚刚的天色亮堂了不少,又走了一会,却依旧不见原来的山洞,甚至连灌木丛都彻底消失不见……
处处都隐隐预示着问题。
又疾步行了许久,却连山洞的影子都找不到,四周要么是空旷旷的草丛,要么就是淅淅落落的树木。
重姒思虑一会,说道:“应公子,想来我们今天绝计是走不出去了,不妨先回原处看看那个小孩怎么说,再另行打算吧,可好?”她自己现在身中了会传染的疫毒,那又如何!即使血流十里,尸横遍野!她也必须活着离开这里!
“嗯”应规夏淡淡的回了一声,也不多言,就带着重姒一路返回,才刚到了与小女孩见面的地方后不久,便见到远处刚刚的那个小女孩手里拽着一个老者发白的胡子向他们走来。
那老者穿着一身粗制的麻衣,胡子长长的都快要及地,板着一张遍布了皱纹的脸,想来应是极为严肃古板的性子,却宠溺的任由小女孩拽着他的胡子,拖着他前行。
只见那小女孩边走边拽着他的胡子,还叫嚷着:“爷爷,你快点,快点嘛!”
被拽着胡子的老者宠溺而又无奈道:“好,好,好,小祖宗!你先放开爷爷的胡须啊!”
两人步伐极快,不一会他们便就到了他们近前,老者粗粗的喘了口气,捋了捋长长的胡子,又歇了一会缓了口气,才对着重姒二人问道,目光沉沉:“你们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