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无所适从，都会坐在这里，只有这里才能让我安心。”
炙热的夕阳仿佛一颗巨大的红豆，被薄情人遗落在山顶。
聂翔飞坐在塔塔如向日葵般灿烂微笑的黑白照片前，仰头靠在墓碑上。
“当我得知，康塔塔是我的姐姐，支撑了十几年的紧绷绷的身体忽然轻松了。你知道吗，我刚认识康塔塔的时候，就觉得她长的特别眼熟，作为一个没妈的长子，多希望有一个姐姐……可是没多久，她就死了……”
聂翔飞独自一人在墓园坐了一整夜。
清晨的曙光照他憔悴的容颜，我登上台阶坐在他的身旁，用湿巾替他擦掉脸上浑浊的污渍。
“我暗恋了三年的女孩子，居然是塔塔的妹妹，上帝把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
聂翔飞握住我的手，浑身散发着后怕的恐慌，“黎离，我不要我们分开，把一切处理妥当，然后离开这个城市，不是逃避什么，我只是希望，两个人安安稳稳地生活，彼此安康，这么简单的小愿望也不行？”
是呵，世界上有谁没有这样的奢求呢？
我的指尖划过硬邦邦、冷冰冰的墓碑上塔塔乖巧的笑脸。
命运注定戏耍固执的人，塔塔，你一定想不到，你的两个最亲爱的人，最终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希望对你来说，是个值得庆幸的消息。
那天中午，聂翔飞回圣高处理高考事宜，我开车在千秋墓园绕了一周，沿着曾经飙车的路线，直奔西山风景区，然后坐在钓鱼湖长廊的台阶上，向山下作出了巨大的瞻望。
这个熟悉的城市，我们在这里出生、成长、恋爱、消亡，生命多么短暂，而我居然不畏耗损地斗争了这么多年，如此倦怠……
下午和黎峻约好，准时到医院肠胃科看病。
当胃镜管再度探入我的胃，我发觉我已不懂得该怎么样疼痛，怎么样哭泣，只是怔怔地睁大眼睛，瞅着白口罩遮住的半张脸，忽然意识到原来除了我之外，好像每个人都在认真过活。
我从病床爬下来，抓住女医生白大褂的袖子，“你相信爱情吗？”
她愣了一下，口罩摘下来，露出脸颊半巴掌大小的胎记。
我怔忡地松开手，听她微笑着说：“我下个月要结婚了。”
从医院出来，我用手掌搭帐篷，遮住额上明晃晃的阳光。
给聂翔飞打了一通电话，如同五亿分之一的那通电话般的，尽管他看不见，也尽量保持最完美的淑女微笑，我说，亲爱的，等你高考结束，我们去瑞士。
聂翔飞很快开车赶来，玫瑰大道的破天桥越来越碍眼，周遭的事物也显得陈旧了。
时间是一个不留情面的爬行动物，爬到我们的脸上，爬到建筑的身上，爬到未来的某个悲剧里，从不顾虑爱它的人是不是为它受了伤。
银色奔驰停在夏奈尔的专卖店，我让他在马路对面等十分钟，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导购员热情地接待了我，我从背包里掏出太阳镜放在茶几上，店长很快从办公室踱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