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陛下，您消消气，别气着身子。”洪泰望着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动静的场面，轻声劝慰气得不轻的凌傲骞，这事儿原本便不是小事，如今牵扯到这么多干系，皇帝不生气才有鬼。何况，老太妃那里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一大帮子御医到现在了也没有来点消息，恐怕又是要惹得龙颜大怒了。
“朕能消得了气吗？这些一个个的何时给朕省过心？！”凌傲骞不经意的瞥了一眼众人，更是来气。
“御轩，你陪我出去一下。”张茗望着同样站在一旁待着的御轩，低声道。
“嗯。”御轩倒也没有问什么，两人趁着众人没注意，没声响的便出了凉沅宫。
“我看着怕是有人不想让裴小姐进宫了。”张茗望着慌慌张张奔走出凉沅宫的宫女，轻笑。好不容易一切都已经做好了局，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被毁掉。
“看来，这事儿还真不只和裴玉青有关。”御轩盯着那宫女的背影，双手紧握成拳。
“无碍，容她去罢，只要沛国公可以顺利进宫，一切便真相大白，害了两位娘娘的幕后黑手也会被揪出来。”张茗知道他的愤慨，可一切都是按着之前的设想开始的，不容许御轩成为意外。
“八王，八王！不好了！”两人正打算离开，便见不远处着急忙慌的赶着过来的小太监，跌跌撞撞的。
“什么事！”御轩一把扶住他，低声呵斥。
“王爷，永乐宫，永乐宫传来消息，太妃娘娘大限已至，怕是，怕是……”小太监直直的跪倒在地。
两人一愣，瞬间脑中一片混沌，大限已至？！怎么可能？太医呢？那么多御医，不都在给太妃诊脉吗？怎么可能？
“你说什么？！皇祖母？”御轩反应过来，连忙便确认消息。
“太医已经束手无策，永乐宫乱成一团，奴才这便连忙来请陛下。”小太监战战兢兢的回答。
御轩听了急忙便往永乐宫方向跑。
张茗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才察觉出了什么事，“你连忙去请陛下，赶紧去，我这便去永乐宫。”
“是是是。”小太监连忙便快步离开。
“你们平日里不都很有办法的吗？为什么如今一点法子也没有？”御轩飞奔而来，没顾着歇息，斥责着跪了一地的太医，眼瞧着更是怒不可遏。
“八王饶命啊！”一帮太医连头也不敢抬，一个劲儿的磕头。
苏澜瞧了，眼里的泪水更是忍不住了，连忙用用帕子抹了抹泪水，将御轩拉过来，“八王，您去看看太妃吧。”
“嗯。”御轩应声，随着苏澜进了内殿。
内殿很安静，光线柔和，没有了殿外的喧闹。
老太妃安安静静的靠在床头，长发也规矩的散在脑后。看着竟然比平日里更加亲和。
“皇祖母。”御轩低声唤了一声，他怕自己最承受不了这样的结局，他知道终有一日会送走皇祖母，可为何来得这么早，他都没有娶妃，没有成家立业，老太妃便……
“御轩啊，过来……”老太妃面色看着不太好，有些苍白，但仍然笑着，像是一个寻常人家的老奶奶一样。
御轩连忙过去，单膝跪在床边，握上老太妃伸过来的手。
“皇祖母，他们这些老头子什么都不懂，明日孙儿便请人在宫外给您寻名医，一定可以……”
“哀家自己的身子，自己还不知道？你别伤心，御轩，你的母妃已经承受得太多了，怕是……唉，哀家这身子骨，怕是撑不住了，只是没有看着你们成家立业，哀家真是不甘心。”老太妃轻笑，依旧念叨着他们的事。
御轩心里更加难受，“皇祖母，孙儿对不住您。”
“傻孩子胡说什么？”老太妃一手轻抚御轩的手背，“哀家去了，你要好好照顾母妃，照顾云姜，照顾好你身边的人，几个弟弟你更要照顾好。其实说到底，哀家不放心的还是御宇，他年纪最小，性子也最安静，自由孤独惯了，难免和你们不太亲近，你身为兄长，凡事不要太与他计较，好吗？”老太妃望着御轩，柔声交待道，她当年得了先皇所有的宠爱，难得太后不曾与她为难，她答应过太后要好好照顾御宇的，如今……
“孙儿知道，会好好照顾各位皇弟的，您放心。”御轩连连点头。
“这样哀家便放心了。”老太妃笑着回道。
“……”苏澜在一旁看着，只能暗暗抹泪，除此之外，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老太妃。”张茗一来便直接进了内殿，望着眼前的一幕，眼中更是忍不住的涌出泪水，“老太妃，你……”
“云姜快来，哀家还有话和你说呢。”老太妃见着难受的张茗，微微一笑。
“老太妃，您不是一直吃着药吗？是不是偷偷把药倒了？先前明明都好好的。”张茗有些哽咽，也是跪在一旁，由着老太妃拉着她的手。
“吃了也不起什么作用，云姜，哀家自己知道什么情况，你不必自责。”老太妃望着已经落泪的张茗，安慰着。
“老太妃，您……您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张茗从没有想到老太妃的身子会这么快便撑不住了，怎么会呢，明明之前都是好好的，怎么就一晚上就……
“云姜，哀家不想看着你们这么伤心，有什么好伤心的，你和御轩好好的哀家便也安心了，你知吗？”老太妃望着两人，“你们要好好的在一起，不要让哀家担心。”
“皇祖母，孙儿一定会好好照顾云姜的，一定。”御轩坚定的应话。
“老太妃。”张茗望着老太妃，气色实在太差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今晚老太妃会出事。
“太妃，陛下来了，各位娘娘和皇子也来了。”宫女前来通报。
“进来吧。”太妃依旧拉着二人的手，没叫二人起身。
张铭和御轩便这样跪在床边，安静的陪着太妃。
“母后。”凌傲骞进来，眸子里尽是悲痛的情绪，直接来到床边。
“陛下别伤心。”老太妃笑着望着这个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心里终归是伤心的。
“皇祖母。”御宇和御畅都来了，在一旁站着。
“你们都长大了，该，懂事了，你们明白吗？”老太妃望着御宇和御畅轻声道。
“孙儿受教，皇祖母别担心。”御宇应声，眸子里看不出情绪，可周身的冷气更甚。
御畅也是连连点头。
“陛下，你答应哀家一件事可好。”老太妃示意凌傲骞过来。
凌傲骞走近，俯身，望着跪在一旁的两人。
“母后请，吩咐。”
“哀家这便要去了，只是还有一事放不下心，原来母后为你和念宸操心，如今念宸回来，你们二人也冰释前嫌、和好如初，哀家最大的心事也已经了结，唯有御轩的事情，哀家需要和你交代。”老太妃望着跪在床边的两人，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众人，轻声开口。
“母后尽管吩咐，皇儿一切遵从您的旨意。”凌傲骞应道。
“哀家已经拟了谕旨，将云姜赐予御轩为正妃，望陛下也同意。”老太妃轻声说道。
所有人都是一愣，云姜？八王正妃？
“母后，您……”凌傲骞望着也明显怔住的两位当事人，这是什么情况，一个宫女？正妃？
“陛下不必拿那些礼仪规矩来搪塞哀家，就这一个遗愿，陛下成全可好？”老太妃示意两人不必言语，直接开口。
御畅和御宇都是一愣，御畅自然是替二人高兴，至于御宇，说不难过，那是假话，说什么感觉，他也说不出。
“皇儿……应了，母后放心。”凌傲骞应了下来，来日方长，从长计议。
“那好，苏澜，你到时将哀家的谕旨一并拿出来。”老太妃开口，“还有，陛下，按着皇家规矩，哀家一去，必有丧期，你记着，这与他们俩的婚事没有半分冲突，不得以丧期不婚的理由拖着他们的婚事，尽快将婚事办完……”
话音一落，众人更加吃惊。
“皇祖母……”御轩望着还在为他们二人打算的老太妃，心里更加吃不消。
“母后，朕既然应了一定会让他们二人成婚的，您又何必……”
“你难道不懂得哀家为何这样做？哀家只是不想他们两个再像你们之前一样，莫名错过罢了，哀家的丧期……又有何不可？”
“是，皇儿也一并应下来了，尽早安排他们的婚事，母后……放心……”
“念宸，你要好好待她……”老太妃轻声说罢，已然气若游丝。
张茗连忙握着老太妃的手。
“会的，会的。”
“好好好……苏澜，苏澜……你别想着同哀家一起走，你要看着哀家的孙儿们美满的，知道吗？”老太妃眉眼含笑的望着双眼红肿的苏澜，柔声说着。
她们相伴已经几十年了，早就是比亲人还要亲的了。
“太妃，您……放心，奴婢一定会的……”苏澜跪下，应着话。
张茗望着一直努力的笑着的老太妃，心里一瞬间慌乱不已。
“云姜，哀家的孙儿，便，交给你了……”老太妃握着张茗的手，笑着说着话，下一秒，却再也没了力气，握着的手便滑落。
张茗连忙便反应过来，“太妃！”
终究是去了，永乐宫彻底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