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知晓?舅爷未闻?舅爷不也是柴家的人?而且承袭了王爵……”吟画一双灵动的眼睛,如狐狸般,写满了疑惑。
柳依依抿了口茶“因为,舅舅柴骏只是庶出,且是柴家唯一一个男儿。我母亲才是名正言顺的柴氏嫡出血脉。”依旧大家闺秀气派。举手投足间世家风范尽显。
“可他是王爷啊?只因是庶出就一定地位比别人地下?”吟画不满,娥眉皱成一池春水。
柳依依慢条斯理的吃着碟子里的菜肴,轻拭嘴角“”
“柴家嫡出的只有我母亲一人。舅舅继承王位,付出了血的代价,是以爹爹年过半百,膝下单薄却不敢娶妾。”柳依依的眸子泛着寒光,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烛影斧声,并非空穴来风,吴乞买突然出现于此,定有蹊跷,渔人常说,海面的平静异常,为了造就风雨欲来之势。”
傍晚时分,微雨咋晴,红彤彤的太阳分外耀眼。
柴骏在房间酣睡,另一个屋子,柳依依松开发髻,云光巧额鬓撑金凤,脱钗去钿。身着一袭白色烟罗裙,印金团花,裙摆襄衮翠。推开窗子,窗外一轮圆月当空。
“又是十五了。”柳依依倚窗远眺。圆月一轮。“今天是个好日子,百事大吉。”
怀琴无声的上前,给柳依依递了个汤婆子。柳依依接过浅笑“备下纸笔”瞅见脚踏处吟画在打盹,呼噜声细微,口水涓涓。
怀琴柳依依对视一望,上前推醒吟画“好你个惫懒憨货。小姐面前怎么如此不知深浅。”怀琴薄嗔,一半气恼,一半揶揄。反倒使柳依依不恼不气。
吟画转醒,睡眼朦胧“桂花糖糕……”喜得柳依依捧腹直笑。吟画却懵懂不知,伸懒腰,打哈哈,拭口水,揉眼睛。晃晃悠悠,深一脚浅一脚行走。
“一路舟车劳顿,风寒雨浓,小姐也乏了,不如今晚由奴婢伺候吧。”怀琴不忍心吟画熬夜,上前福了福身,眼角瞟向柳依依,只待柳依依点头,怀琴、吟画二人相伴数年,早已如亲姐妹般不分彼此。
柳依依对怀琴褒以温厚的微笑,怀琴自来温柔敦厚,娴静稳重。是以柳依依对她的进言,历来重视。吟画相对年岁较少,调皮可爱。直言无讳,深的柳依依喜爱,二人一起,文武双全。
“桌上有几样精致点心,你拿去宵夜”柳依依喊着晃晃悠悠走到屋门口的吟画。怀琴早已将点心包好,送到她的手中。
怀琴接着备下文房四宝在屋中紫檀桌上。怀琴边上伺候磨墨。
柳依依借着一缕月光,饱蘸墨汁。挥毫写上《望月》两个大字:
帘外地白绿窗纱,北斗阑干南斗斜。
此生此夜不长好,恍如一梦客思家。
柳依依写完,撂笔倚窗,独自望月,云屏烛影月婵娟,岁岁年年,碧海青天夜夜心,缠缠绵绵。月桂仙子兀自寂寥,此生何以踏破琼瑶。当初聚散,无由再逢佳人面。巧笑依然,来年,减尽风情万种。
“小姐是想家了?”怀琴看完柳依依写得诗,轻声问道。她深喑主仆之宜,不该她问的,她是决计一个字都不打听,不该她说的,她也鲜少开口。
“姑娘可睡下了?”门外响起吴乞买宏厚嘹亮的嗓音。
怀琴浅笑向柳依依,一袭紫貂大氅的吴乞买早已推门而入,柳依依微皱眉头。瞬儿恢复,依旧倚窗望月,神情自若。
“随我来”吴乞买上前携了柳依依素手,环抱起柳依依,他的心轻颤,他如此轻盈,他必视她如珍宝,珍之重之。
怀琴慌忙拿起榻上的翻领轻裘披风,附在柳依依身上。
“不许声张,更不许告诉任何人”吴乞买眼神威严,和下午、从前判若两人。他抱起柳依依凌空虚渡栏杆下楼,怀琴踟蹰不定,左右徘徊。
吴乞买用披风裹紧柳依依瘦削的肩膀,将其搂在怀中,翻身上马。驰骋而去。柳依依死命咬着吴乞买环着自己的胳膊,银牙贝齿深入骨肉,鲜血汩汩流出,渗透他白色的绸衣,宛若雪里梅花,迎风自傲。
吴乞买使劲挥舞马鞭,抽着马儿。马儿扬蹄,如闪电划过夜空。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小山岗,平原之上显得分外突兀。
吴乞买放柳依依在地上,柳依依一个趔趄跌坐在地。吴乞买才发觉她没有穿鞋袜。玉足一双,纤细柔美,轻盈一握。遂将自己的大氅取下,给柳依依暖脚。
吴乞买看了一眼殷红的伤口,仍有血丝渗出,他扯了下嘴角“路上遇见了吟画,说你再看月亮,知道你想父母,带你出来散心,浩瀚的月亮令人心情气爽。倚窗独望使人忧思往复。”
“你啷当闯入只是为了带我看月亮?”柳依依啼笑皆非,此人,千古一奇葩。
“是,我有敲门”吴乞买扬眉,强调自己有遵循礼仪。星目随意瞥了眼柳依依。
柳依依瞪了他一眼,杏眼圆睁,娥眉倒竖“我没有同意你进去。你私自闯入,野蛮。”薄嗔微怒,若三月桃花微雨染。
“柳依依,你能不能侧重理解我带你看月亮的目的,解你思家孤寂之愁。何必揪着我不请自入这个话题。”吴乞买苦口婆心,俊美的脸上现出一丝无奈。
“除了你叫吴乞买,女真人,我对你一无所知,深更半夜,你私闯女子卧房,我还得对你理解,还不可以斤斤计较礼义廉耻。”柳依依不解,自己修身,早已心如止水,微澜不惊,行为处事,滴水不漏。
何以,一遇见吴乞买,所有的性格,迸发出张牙舞爪,宛若一只刺猬,除了刺,只剩下卷缩。
“你一定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么?”吴乞买的眸子燃起了火焰,火焰下隐藏的,却是一颗深深被遗忘渴望被关怀的心。
柳依依不懂,自己重视的东西,为什么在吴乞买看来却是那么的一文不值。瞬间眼泪滑落。离愁别绪思亲苦,行路迟迟,风雨漫漫,吴乞买的蛮横无礼,若说前情,她尚可排遣,后事,她是无论如何,亦不知如何谅解,只是生气的踢开吴乞买的大氅,赤脚走在冰凉湿滑的草地上。
一丝一丝,寒彻入骨,冉冉由脚底升起……背影……依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