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你是那个安晓！怎么又是你，哎，你们几个，趴在地上干什么，拜关公啊！”
石三虫吆喝不停，他身边叉腰站立一人，身材魁梧，戴着圆圆的小墨镜，却是总教官毕鸿儒。
毕鸿儒看见安晓笑着说：“小姑娘，身手不错，看你那几腿，是安则生大师的学生吧。”
安晓看了看他没有搭理，其实她是安则生的孙女，不过她不想说，扭头对半跪在地的洪金山道：“你先走吧，等开学再说。”洪金山连连点头，被两旁几人小弟拖起来。
石三虫扭头苦笑：“怎样，拽吧，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了，管不了啦，我没骗你，还有昨天的那个啃猪蹄的，唉，算了，走走。”
毕鸿儒拍拍石三虫，看了眼现场也没什么“血案”，和石三虫说说笑笑走了。
石三虫突然回头叫道：“九班的！九班的！你们表现的很好，今天上午的训练就到这了，啊，全部去教室！”
毕鸿儒勾着他肩膀哈哈笑：“你奶奶的又偷懒！”
“不是，这个班新生很行的……”
“拉倒吧……喝酒去……”
篮球场上九班的新生全体投去鄙视的目光……
“安晓，你们教官真好，我们还要训练，唉呀，烦死了！”三利皱眉说着和安晓来到主席台这边的阴凉处，地上有两瓶矿泉水。
安晓弯腰拿起递给三利一瓶，自己喝了一小口，说“我陪你。”
三利摇摇头，“不用，你去教室吧，没准你们教官让你们去教室是有事情交代。”
安晓点点头，眯眼见阳光下花爱雨硬朗的后背，他正一个人往操场外走去。三利顺着她目光看去问：“谁呀？”
安晓摇摇头道：“我们班的。草包。”仰头喝着水一边又偷偷看了眼花爱雨。
龙黑忍在操场上和几个同班女孩聊着正欢，突然脸色猛变，远处，金鳞市上空的云团纠结在一起隐隐聚合离散。
“不对不对，这天象，大凶大凶……”
和他聊天的几个女生听他突然说什么大胸大胸，脸蛋纷纷一红，骂了声流氓。龙黑忍反应过来嘿嘿一笑，他囧囧的大眼看着很有气质。
花爱雨没有去教学楼，而去了宿舍后的那条通到超市的小路，超市左面就是一家理发店。
口袋里还有几张五块钱，是那天安晓的师兄张云霄给安晓的那几张。
剃个光头这几块钱应该够了。
上午十点多，太阳不是一天里最热的，但却是最有气势的时候，整个小径一片金光，地上没有半点影子。
超市的老板，那位穿着汗衫拿折扇的老头亦然坐在超市前的小凳子上，仿佛就这样静静数着剩下不多的时光慢慢流去。
花爱雨缓缓走过去抬起眼，超市门前还有一张钢丝床，上面一排排摆着很多陈旧的书籍，多是些武侠小说，还有一排塑料面具，悟空﹑八戒﹑关公﹑曹贼﹑美漫英雄之类。
“我记得你啊，小兄弟。”那老头道，眼睛却没看过来。
花爱雨在太阳底下热地不行，加快脚步跑到超市前的大遮阳伞下，一边抹汗一边走到那张钢丝床前，随意拿起几本书翻看，他从小见到书就忍不住想看，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
“我说我记得你，小子，干嘛不说话！”超市老头这时才回过头去看花爱雨。
“记得就记得呗，想干什么？”花爱雨嘴里说着，手里是本名字叫《猫王英豪》的小说，书页都烂的发黄了，分量特别轻。
老头哼哼笑道：“老啦，若是当年的年轻人一定会这样说：‘哦？是吗？不知这位老先生哪里见过在下？’哈哈哼，哎呀，好多好多年啦……”
花爱雨心道：傻‘逼，
口中说：“这书卖不卖？”他把那本《猫王英豪》左右摇了摇。
老头说：“不买不卖，不卖不买。”
花爱雨：“多少钱？”
老头：“人的精神呐，来自书本，精神是金钱难以衡量的，你要是真喜欢，也不是不可以卖……”
花爱雨翻过书，背后标价二十块。
“尼玛，这么贵，买不起。”花爱雨扔下书。
老头气的脸都红了，“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年轻人，尊重尊重老信人呐！”
花爱雨皱道：“我为什么要尊重你，我给你钱，你卖我东西，跟你说声谢就是给你面子了，妹的来瓶矿泉水吧。”
老头气呼呼道：“好，说的好，自己拿！”花爱雨转到超市里，从货架上取下一瓶水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问：“几块钱？”
“二十块一瓶！”
“嗯？什么？”花爱雨张大嘴回头。“我想卖几块就几块。”老头奸笑。花爱雨愣了愣，默默把水放了回去，又默默来到老头背后：“够狠！”
老头摇着折扇得意微笑，见花爱雨一头乱发想来是去理发，就说：“你去剃头？”
“干嘛！”
“劝你不要去，那边的剃头匠是个傻子，你去了没好下场。”
花爱雨：“他会打我？”
“不会，他会和你说一些又黄又血腥又暴力的段子……”
“段子？”
“嗯，不是，是鬼故事。”
“鬼故事？为什么？”
“反正你无论如何不要信他说的话，千万千万不要去理发匠的里屋，不要推那扇木门！喂喂，你干嘛，抢劫啊！二十块，你妹啊！二十块，五块不够啊……”
花爱雨一口干了半瓶矿泉水扬长而去，在猛烈的阳光下回头道：“行行好啦，嗯？”他弹弹眉毛露出猫咪似的笑。
老头用力扇动他的折扇低头挥手道：“走吧走吧，不要信那个剃头匠的鬼话就是了。”
花爱雨打了个饱嗝没理他，走进那间理发店，果然迎面见到屋子里一扇老式木门，门扇的朱漆早已剥落，露出里面黄色的木板。
理发店里没人，弥漫着一股蚊香的气味，左边墙上贴有一面大镜子，镜子下是一张红色皮质靠椅，方方正正。
“你要剃头？”
屋里那扇木门喀一声被打开，走出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叔，穿着一身黑底金线的大长衫，戴眼镜，头发乱糟糟的结成一团，两手皮肤干枯发黑又老又硬，指甲很长。他正用指甲刀修指甲。
花爱雨道：“嗯，理平头。”他走到那大叔身前大概两米，看得更清楚了，那个大叔的脸眼窝深陷无神，脸上皮肤干巴巴地，上嘴唇两边留着奇异的长胡子，像神仙似的。
“先洗头吧。”
大叔道，花爱雨点头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另一个椅子上放着不锈钢脸盆，和一瓶洗发水。脸盆里空空的没有水，大叔道：“稍等，我去烧水。”
花爱雨又点点头。
大叔把指甲刀放在长衫口袋内开门回到木门里，门彭一声关上了。花爱雨想起超市老头的话，有些好奇，站起来走到木门前，门里有水龙头开水的哗哗声响，他刚想推门看看，听见水龙头吱一声被人拧紧，水声停下，有人走动的脚步声传来——
木门被大叔打开。花爱雨端坐在椅子上，好像一直没有离开过。
大叔手里提着一个铝制小烧水壶，这样的一壶大概可以装满两个热水瓶，他把插头插进插座，把水壶摆在地上。慢悠悠地从口袋里取出指甲刀又开始修剪指甲，一边走到镜子前的红皮椅子前坐下。
两人静静地不说话，花爱雨总感觉渗得慌，拧开手里的半瓶矿泉水一口气喝干。
热水壶渐渐发出声响，里面的水被慢慢加温，最终沸腾，怪大叔收好指甲刀，清清嗓子走过去拔掉插头，弯腰提起水壶，把热水倒进花爱雨面前的脸盆。
脸盆内壁迅速蒙上一层白雾，大叔把水壶里的热水全部倒进脸盆，放下热水壶又坐回去修指甲。
花爱雨从刚才到现在等了快二十分钟，挠挠后脑小心问：“那个……”
“年轻人，不要急，稳稳的，水太热烫人，等水凉了再洗。”大叔淡淡道。
花爱雨只有慢慢等，一直等到头顶长满了蜘蛛网，等到脸盆里的水都凉透了。
大叔这才起立，摸摸水温道：“好了，凉了。”
花爱雨抬头，脸上写满黑线。“我说……什么意思……”
“大热天的，洗头当然要用凉水啦！”
“我擦擦擦，你妹！那你干脆用自来水就行啊，尼玛！******闲的没事做，烧你妹的水啊！”
大叔愣了好半晌，捏着胡须低头沉思，“也是哦……”
花爱雨已经疯了。
……
“这家店好久没人来剃过头了，小伙子，你是高一新生？”
“嗯”
花爱雨答应一声，脖子系着一张红色的大床单，坐在红皮靠椅上，镜子里的自己已经是个光头了，背后的大叔单手一把老式刮胡刀正熟练地刮着，他的头发就是用这把刀刮去的。
“孩子，我看你不是一般人呐，脑后有龙骨，天灵汇祥云，你一定是有缘人。”
“什么有缘人？”
“那边的老头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哦，他说你又黄又暴力。”
……
“你不要听他说。我看你就是有缘人，想到那扇木门后面看看吗？”
大叔收好刮胡刀，拿海绵擦拭着他的作品，花爱雨脑后有被他刮出来的平行的两个指甲盖大的圆点，两个点外面是一圈大圆，正好是一个猪鼻子的的造型。大叔忍住笑，若无其事的用海绵擦去花爱雨脖子上的碎头发。
“不想。”
“为什么？”
“多少钱？”
“免费让你进去。”
“我是说，这个头多少钱。”
“嗯，收你一百万吧，给你打个折，二十块。”
“……”
花爱雨默默站起来，准备拔腿就跑。
大叔尖尖的指甲点在花爱雨肩膀阴声阴气道：“想剃霸王头吗？”
花爱雨肩膀一疼，以为是一把刀顶在肩头，心里大骂羊驼飞腾，突然两人都是一愣回头看向木门……
慢慢拉近破烂的木门，里头传出阵阵清鸣，时长时短，时急时缓，像是地狱的恶鬼在不甘中咆哮，又似渴望鲜血洗礼的战士在即将死去时发出的悲鸣，这声音仿佛在渴望着什么。
大叔深深陷下的眼窝都要凸出来似的，满脸的皱纹都要活过来一般。
“是吗？是你在呼唤！若！”他猛地抓住花爱雨的胳膊低声说：“你就是有缘人！跟我来！”花爱雨胳膊一紧，人已经被扯进那扇木门里了。
来不及反抗，眼前一道亮光把花爱雨的眼睛刺得睁不开眼，赶紧伸手挡在眼前。
暖暖的风吹过来，带着泥土的芬芳，不是屋外炎热的热风，而是暖风，吹得人很舒服。
这屋子里竟然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花海，就像来到了另一片世界。
花爱雨放下遮光的手，眼里装满惊奇与不可思议，白色的花瓣飘散开来，他想去抓住一片，花瓣转了个弯调皮地绕过他的手。
花瓣越来越多，聚聚散散，遥远的蓝天出现一杆血红色的方天戟，一个女孩握着它——就像握着整个世界。
所有的花瓣开始集结，天空里十二个扭曲的地方幻化出十二种动物。
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
是十二生肖，看不清面貌，一切都很模糊。突然间十二种动物化作黑色的魔鬼，女孩手握方天戟迎了上去，所有的花瓣铺天盖地般包围住十二个魔，将其封印……
“那是什么？”花爱雨喃喃。
“方天戟，看不出来啊？”大叔的声音从耳边窜来，花爱雨浑身一个激灵，猛见木门内是一间黑漆漆的厨房，头顶上一个大破洞，阳光从破洞里照进来洒在一杆方天戟上。
那杆方天戟浑身包裹一层赤红色红铜，破损磨钝了的戟尖反射着微弱的金光，那鬼哭狼嚎的声音就是从它——身边的一台录音机里发出的。
大叔在一边解释：“她叫‘若’，还有一杆戟和她是一对，另外那杆戟叫‘鬼’，传说两杆戟相遇时会融合成为一杆新的，神戟——若鬼。”
“纳尼……”
“你不信？”
“我信。”
花爱雨默默抚摸大光头，“我只有十块钱，打个折行不……”大叔哈哈笑道：“可以，如果你可以拔出那杆方天戟，我就给你打折。”
花爱雨听了朝那杆戟看去，戟杆包裹红铜看起来一碰就碎，末端插在水泥地里，阳光成一个金色光圈笼罩着方天戟。
“自古唯有英雄可以用，方天戟……”
花爱雨还以为欧阳天空出来了，原来是怪大叔在一边骚骚地说，他热地不行把外套脱了下来，里面是白色短袖，短袖正面是功夫熊猫阿宝的一招白鹤亮翅的姿势。
他又问大叔说：“这个屋子，怎么破了个洞？”
大叔此时已经坐在厨房的一张竹躺椅上，一边修指甲一边道：“因为有一天，有缘人到来之后，这杆方天戟会重获新生破空而去，所以干脆留了这个洞，以免她把我的屋顶捅破了。”
“你开玩笑吧。”
“我相信是真的。”大叔接着说：“把它拔出来吧。”
“我也相信。”
欧阳天空钻出花爱雨脑袋说，花爱雨做了个疑问的表情。欧阳天空盘膝飘动，来到那杆老旧的的方天戟左近。
“‘若’……是‘若’……没想到真的有这杆绝对血红的方天戟。我前世用的方天戟就叫作‘鬼’，那个老僵尸没骗你。”
“老僵尸……”
花爱雨朝躺椅上的大叔看去，蓦地一阵冷汗，大叔听到‘老僵尸’三个字顿时脑门成横川字，有些怒了，大声道：“快点，拿吧！”
欧阳天空摸着下巴道：“我超想玩玩这杆‘若’呢，让我附身，我想耍耍”他眼神带着乞求看着花爱雨。
花爱雨叹息，小声道：“有人……”
他说的虽然小声，但大叔还是听见了，道：“怎么，拿不起来？”
花爱雨道“我试试吧。”大叔点头站起来看着他道：“拿吧。”
欧阳天空撅嘴道：“你试试，听说‘若’，是有灵魂的，会认主人，你试试看。”
花爱雨在裤子上擦去手心的潮湿，走上去握住那杆方天戟，戟身有两米多，比花爱雨高许多，摸上去像是摸在柏油路上似的凹凸不平，那些锈迹都硬得像干了的水泥。
花爱雨猛然发力，咔嚓一声竟然很是轻松就拿起来了。
僵尸大叔把指甲刀掉到地上。
欧阳天空轻轻把下巴放下。
花爱雨也一时懵了。
“我羊驼的，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