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天阴,塑风狂乱。
南方不如北方冷冽,冬季也少雪,只是塑风常起——席卷着雪的执念一遍遍耕犁大地,萧瑟之处不下北境孤城。
我亭亭地立在南方孤城门前,故乡荒野岔路口。
下车后,梦鹊瞧我神情抑郁几次想开口终究未言,她便一路惴惴的抱着叶子远远地缀在我身后直到南城郊区。
这里有座孤城——南郊监狱。
我在风中等门开,从风起到风灭再到风起,我立在这儿已经五年了。天色何时暗了?风又何时更烈了?铁门怎的还不开?
我满脑子疑问,转身望去,叶子早已伏在梦鹊怀中熟睡,而她本立在我身后十米微微打着盹,见我回头便努力睁开惺忪睡眼展露出一张甜美的笑脸来,被风吹红的脸颊在孤城灯光照射下微微发亮。
哗啦——
我猛然回头,只见监狱铁门拉开的缝隙中一张皮影似的小小人正努力向外挤着,光线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模糊不清,仿佛时光穿梭重组中的彼得潘。
我看着他从无人岛一步步走出来,背着光,面容模糊,矮小瘦弱的身子在风中似乎站不住脚,稍不注意便更改了前行的路线。他一路跌跌撞撞却又东张西望最终笔直的走到我面前,不知为何,他的脸更模糊了。
他是丁川。
他扬起脸仔细看我,仿佛深海迷雾中探出的船头。夜风鼓动着他的衣衫微微作响,沉默着,他的身躯也开始随着摇曳起来。恍如原野枯草。
“每次放风的时候,我就盯着天上想,外面是啥子样的啊?”他晃动着身子说着,仿佛要随风舞动似的。声线沙哑而陌生。
“外面是啥子样子的啊?”他重复念叨了一遍,然后开始真的跳起舞来、他后退了两步,然后一直手捂着裆部一手抱着后脑开始扭动,随着风烈的旋律各种舞动,滑步之后以MichaelJackson危险之旅的END姿势收尾。
“帅不?”大概一分钟之后他突然扭头问我,“我跟着黑头学了好久。”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嘿嘿。”他笑着,露出一口黄牙,道:“我就晓得肯定帅。”
他突然凑过来再次盯着我,将笑容缩回迷雾中,他缓缓问道:“你是秋目不?”
“嗯。”我深深吸了一下鼻子,然后回答道。
“那我是哪个?”他又问。
“丁川。”
他沉默了一会,又问道:“你哭啥子?”
“......”
“眼圈圈都哭红了......你不是说人哭起来的样子最丑了嘛。”
“我哪哭了?你眼圈圈才红了。”我也换成方言回答道。
“眼泪水都糊眼睛了,你还看得到我?”
“眼睛瞎了也看得到。”
“那么凶?”
“凶得不得了。”
“那你哭啥子?”
“给你哭丧!”我突然一把扯过他并将他死死抱住,旋即狠狠拍打了几下他的背部。丁川却突然抱着我嚎啕大哭起来,沙哑的哭嚎盘旋在冷冽的夜空中格外刺耳。
过了很久,哭声停歇,他猛然推开我,然后望着我身后犹自哽咽地问道:“她是哪个?”
我转过身去,只见梦鹊正朝这边微微笑着。我朝她挥挥手,随后她便怀抱着叶子小跑而来,微微扬起的裙摆仿佛微醺的精灵。
她在我俩面前立定,然后单手抱着叶子笑容满面地向我身旁的丁川伸出右手,道:“你好!我是秋目的恋人梦鹊。很高兴认识你。”
丁川似乎愣了愣,然后有些不习惯地伸出手与她握手,随即松开,却没有说话。
“他是丁川。”我如此对着梦鹊郑重介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