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院长的示意下,安然问出了她的名字。
丫头。
她说妈妈叫她死丫头,而邻居们也叫她丫头,所以她的名字就是丫头。
丫头很安静,不哭不闹不言不语,乖巧的不像是五岁的孩子。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其他时间都坐在台阶上,看着禁闭的铁门,期盼着自己的妈妈可以来接她回家。
福利院孩子很多,活泼好动。对于新来的她很是好奇,经常有很多孩子围绕在她身边,问着有关于她的事情。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丫头很是抵触,害怕地抱着双膝,看着他们不知所措。
如此一段时间后,孩子们就自动地忽视了她。
院子里,一边是坐在台阶上安静沉默的丫头,另一边也是嬉戏耍闹的孩子们。
路过的琴姨看了看丫头,又看了看孩子们,微微叹了口气,安然对她只要她乖乖的,她妈妈就会来接她回家。可现在她真是太乖了!一点也不像个孩子。
台阶上,丫头抱着膝盖,脑袋枕在胳膊上,一道阴影挡住了照过来的太阳。
抬起头,刺眼的阳光从他身后偷偷照过来,让她微微怔住。
安然在她旁边坐下,看了看在另一边闹腾的、年岁不同的孩子们,转头看着她,“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玩?”
丫头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安然~”小阳跑过来,瞅了瞅丫头,又瞅了瞅安然,“过来我们一起玩呀。”说罢,龇了龇牙,露出一个黑黝黝窟窿。
安然一笑,“好。”
看着小阳跑了回去,安然拉起丫头往那边走,“走吧,一起去玩。”
丫头站着不动,微微挣着手。
强制拉着,拖着她走过去,“你这样可不乖。”
丫头微微一怔,任由他拖着自己走了过去。
看着没有说过话的丫头走过来,孩子们都停了下来,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做。之前他们都去找过她,可她却坐在台阶上,沉默着不动。
现在她自己过来了,他们反倒不知所措了。
丫头手足无措地站着安然身后。
“我们一起玩吧。”安然像是没有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尴尬,笑着说。
四处看了看,安然拉着丫头加入了他们。
游戏几轮后,丫头逐渐融入了进去,只不过还是不开口说话。先前那一点点拘谨也随着他们的欢声笑语慢慢消失。丫头的脸上也浮现一点笑容。
待小朋友们再看见丫头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时,会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哪怕她不说话。
院长和琴姨每每见此都会很欣慰的笑一笑。可是时间后推,她们就开始焦急丫头不说话了。
好好的孩子,最开始的时候还说了两句,可是后来,不管怎么逗,怎么弄都不说话。
就算是安然教她认字的时候,她也是默默地看着不出声。
安然是他们这些同龄孩子中唯一一个在上小学的,每天王伯接自己小孙子的时候都会顺带将和自己孙子同校的安然带回来。
而做完作业的空余时间,安然都会把自己学到的教给他们。孩子对于学习是很渴望的,所以学起来异常的认真。
念字词的时候,每个人的声音都很大,每当这时,朗朗的读书声会从禁闭的铁门传到外面。不明真相的路人,时常会挠着头发,很疑惑地走过。
福利院很大,一面墙分出两个小院,前院是他们住的地方,后院是院长和琴姨种的菜园子。他们的钱不多,所以应季的蔬菜都是自己重的。
菜地经常会长出不知名的花草,这时就需要孩子们帮忙拔草。
一群小萝卜头,很熟稔地将杂草拔了出来,看到盛开的很漂亮的花会停下动作,仔细观赏一番。
丫头也在其中,双手捏着白色盛开的小碎花,蹲在安然面前,看着他的动作。
安然则是一面将杂草拔出,一面给她讲解着。
将花叶铺散在地上的小拇指甲一半大小的蓝色小花连根拔起。“这是婆婆娜。”
“这是蛇舌草。”
“这是蛇果,长的和草莓很像,可样子比草莓小多了……”
丫头捏着一个小小的红色果子,脑袋高抬左右看着,不知看见了哪个东西,脸上浮现困惑的神色。
“如果想的话,可以尝尝,不过据说这时蛇吃的果子。”
丫头看了看红色的果子,看了看面前的草,将果子扔了,捏着草放在了安然面前。
绿色的植物,细长的颈上低着五六厘米长着绿色硬绒毛的脑袋。生机勃勃,却是很卑微。
“狗尾草。”安然解释,“随处可见的草……也算花。”
“狗尾。”丫头突然开口,将狗尾草紧捏在手里。“这个也要拔掉吗?”
安然点点头,狗尾草也是草。
“哦。”
见丫头情绪有些低落,安然不忍,“也可以不拔。”
“啊!”丫头眼睛微微一亮,“丫头喜欢。”
安然揉了揉她的脑袋。
一下午的的时间,菜园里新长的杂草都被拔尽,也有一些菜被拔掉,独独狗尾草被留了下来,占据着一点点的地方,与菜共生长。
晚饭后,丫头坐在台阶上,转着狗尾草细长的枝,看着它在手中转圈摇摆。
安然将点燃的蚊香放在地上,拿着扇子为她和自己扇着。
丫头突然开口说话,纵使不多,却也让院长和琴姨很高兴,孩子们更不用说,围着丫头叽叽喳喳说个不听。
他和院长琴姨提了狗尾草的事情,她们默许了,丫头喜欢就不拔了。
“安然,丫头,我们去玩捉迷藏吧。”小阳跑过来,笑嘻嘻地说。
丫头摇了摇头,安然见状,说:“你们去吧,我陪丫头在这坐会儿。”
“那好吧。”
看着跑进小伙伴和他们玩闹的小阳,,丫头突然开了口,“我知道妈妈不要我了。”
安然一愣。
“就算我再乖,妈妈也不会来接我回家。”丫头很平静地说着,手里的狗尾草不停地摆弄着身子。
“丫头……”
“它明明很漂亮,为什么会是杂草?”丫头抱着双膝,声音哽咽。
安然沉默。
明明……很漂亮,为什么是会是杂草……她明明是妈妈生下来的,为什么妈妈可以不要她……
丫头的哭泣声逐渐变大,让不远处做游戏的小朋友都停了下来,不明所以地看着这边,安然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丫头是在说自己吧。明明是唯一,却被妈妈扔掉。所以它以为自己是可以随意丢弃的杂草,就像狗尾草一样卑微。
“可杂草衍生能力很强哦~就算被拔掉了,不久之后就又长出来了。妈妈不要丫头了,那未来,丫头就找回妈妈。”
“找回……找回妈妈?”丫头抽泣地抬起头,一滴滴眼泪掉落,小肩膀不停抖动。
安然点点头,微微一笑,“他们暂时找不到我们了,所以我们就要找到他们。然后告诉他们,我们不会丢弃他们。”
“找回他们……”丫头轻声呢喃。
这样,妈妈就会不离开她了吗?如果是的话,那就找回妈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