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不亚于外头下的正茂的轰雷暴雨,方圆的心猝然发沉,难免怒火中烧。
冷长书到底如何作想她是一点都不懂,前次相会时已把话拎清,罔顾她的意愿一意孤行也真是不尊重人。
她打开门,不悦地朝他点头示意。
“进来吧。”
“那就打扰了。”
傅行止拍了拍身上粘惹的雨珠,含笑打量她几番,终身进了屋。
“屋子简陋,也只有清茶招待了。”
方圆泡上一杯热茶,推向他,两人隔桌而坐,在他啜茶之时,不动声色地观察他。
此人无论何时都是一副笑颜,待人也是礼貌三分,可心底的想法却难以揣测,每当对上他,她便有股无形压力,生怕被他利用。
如今他又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过来的。
沉思片刻,方圆突然想起病房时他对冷长书说的那番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方圆小姐,可从我脸上看出什么来了?”
他放下茶杯,含笑而视。
他们目光交接,然而方圆还是不适应盯看他过久,僵硬地转移目光,投向了他手中的茶杯之上。
“我父亲要认祖归宗你不去阻止他,找我似乎也没用?”
“谁说没用?”
傅行止随性双手合十,凑身俯向她,之间不过是隔着一张长方茶几,他却丝毫未感到别扭,墨黑的眸专注地盯着她,薄唇擒着笑。
方圆竭力扳脸,生怕自己露出半丝慌张之意。
“方圆。”静默中,他突然启口,不再用别扭的尊称,“你不过十七岁,前期丧母,后期生父前来相认,这些经历若再平常人相看,多么匪夷所思。你怎么还是一副淡定自如的模样?”
“那你叫我怎么办?要大哭大闹还是大笑大悲?”
他英挺的眉稍稍上挑,俊美的五官染上炽白的灯光,轮廓深邃而分明,她有片刻失神,突然间不敢再瞅视第二眼。
“呵。”
傅行止撩了撩额前碎发,似乎发觉她的不妥,却不多说,又将话题转回去,“我看你似乎不大喜欢冷家?要不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合同,在桌上掂了掂,轻轻推到方圆面前。
“冷家与傅家是钜子财阀的大股东,不过最近因为冷长书重病之事传出,不少股东纷纷廉价抛售造成股份贬值,如果他一意孤行在这个节骨眼上将你公布于众,唯恐会影响到傅家。”
他左手缓缓敲叩桌面,微微颔首劝诱道:“你与我签署一份具有法律约束的合约,合约里约束你不可承担钜子股份,明确表态如果你被授予股份或与钜子财阀相关资产,资产将无条件转于傅家,取而代之,我将一次性给你五千万,就当作买你的承诺。”
方圆诧异地瞪着他,这人是个疯子吗?
傅行止意料之内地看着她,似乎知道她哑口无言,颇有深意地低声说道:“方圆,作为一名私生女,就算你进了冷家,也不会走到一步登天的地步,相信我。冷家和傅家这种大家族,从来都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冷长书那是病糊涂了才做这种决定,你也不想想你母亲是怎么被冷家人逼迫的?你觉得你母亲会希望你换上冷姓?”
太阳穴突突做疼,方圆忍不住提手揉了揉眉心,“傅行止,我不想进冷家,更不会要你的钱,你给我离开这里吧。”
“你不接受我的提议?”他偏头思索几秒,“不然由你提条件如何?只要我能办得到。”
她站起身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环胸蔑视他。
“你还真是听不懂人话。”
他抬头,“嗯?”
门外急风骤雨,铃铛更是晃响个不停,我心乱无比,只想赶紧将他驱逐。
方圆拉住他的衣袖,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他拉起,他有些哭笑不得。
“方圆,我本觉得你比一般同龄人懂得分辨局势,可以和平谈判,你这种行为已经算得上是野蛮行径。”
“你给我走!你们这群人真的烦的很,我只想平平静静的生活,这件事不劳费心,我自己会向我父亲说明!”
“你父亲?”他突然停下脚步,她顿时收不回力一股脑栽入他怀里。
他的西装被雨水****,淡淡的香味钻入方圆鼻间,她的呼吸急促不安,正要挣扎出他的胸膛,没想到后脚跟又绊到跟后的盆栽上,一不小心摔倒在地。
“你啊。”他失笑地她拉起,弯腰扫去她头上的枯叶,看向她的眼神纯粹是满满的笑意。
“你给我走吧。”屁股都被嗑疼了,方圆很无奈,指着大门对他冷语相向,“慢走不送,反正这事是我跟他的事,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进冷家的,你就放心吧,还有,要是我能成功说服我父亲,你以后看到我就躲开,真的不想再看到你这个人了!”
他见她决断驱人,也知晓说再多也是无意义,痛快的点头,悠然道:“行,你若是能办到,我这个人从今往后绝不会出现在你视线里。”
待他一走,方圆难受地坐在玄关地板上,靠着鞋柜,将头埋入手肘之中,炽白的灯光,安静的屋子,凌乱如麻的心情。
真像一场闹剧。
第二天,方圆上学之前给冷秘书打了个电话,叫他转告冷长书,如果一意孤行想要认她回冷家,那么情分就不再有。
林秘书沉默半晌,反问她:“您确定要这么做吗?您若入了冷家,对您的人生或许是一个巨大的转折点。”
“我希望我的生活保持现状。”方圆仰起头地扫视了眼悬挂在墙上母亲的黑白照,照片里母亲笑的秀美而温柔,顿然握了握拳头,紧接着又松开了。
“母亲想来也是希望我平平静静地生活,父亲他以为他可以给予我更好的生活,其实他错了。对我而言,不是顶着私生女的头街,享受高级的物质,而是过着平常的生活,以普通人身份名正言顺,不卑不亢的活着才是我想要的。”
电话那旁的林秘书终是叹息一声。
“那就如您所愿吧。我会替您转达,希望您的选择是正确的。”
轻手搁下电话,方圆方才感觉到松了口气。
走到母亲的相片墙前静静地凝视了许久,忍不住伸手触摸那张温柔婉约的笑靥,如果母亲还在世,她就可以安然的躲在母亲的羽翼之下,无忧无虑的生活着。
可是为什么母亲会走的那么快,令人毫无防备。
泪不觉已浸湿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