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箍棒蓦地飞出,悟空正怅然出神,却听八戒喟然叹息道,“猴儿哥啊,真难为你了。”他一时心焦,也无暇理会对方说什么。
八戒仍自顾自说道,“将个一万来斤的东西放在耳朵里,也不嫌坠得慌。”
小龙道,“您和沙师兄的兵刃不也是这般存放么?”
八戒道,“那是笨法子,我们的都通过‘时空迁移之法’封存在触手可及的异空间中了。”
此时,却听敖广正色道,“大圣回想一下,这定海神珍以前可有什么异状么?”
悟空凝神沉思片刻,恍然道,“似乎每年这个时候,它都有轻微的颤抖,也说不清是欣喜还是暴躁。”
八戒道,“金箍棒再回东海便这般不安分,可说是按捺不住归乡的喜悦,若每年今日都这样,莫非是为龙王拜寿,遥祝他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么?”
敖广一笑,“老朽可没有这等福分,它是在应和朋友的呼唤。”
“朋友的呼唤?”悟空疑惑的重复着。
敖广道,“这还要从两千八百年前那场大水说起,其时中原在尧帝的统治下,民丰物阜,太平安乐...”
“洪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其扰...”想到古书记载,众人脑中浮现出一片汪洋、民不聊生的凄惨场景...
八戒慨然道,“上古百姓的日子是不错的,这一下却祸从天降,一定恨不得变作翱翔清空的飞鸟,逍遥江湖的游鱼。”
敖顺摇头道,“不行的,水上附着不小的引力,鸟类离得近了,会被吸入其中,若非水性极强的鱼类,也难以在那暗流汹涌的波涛中存活。”
八戒咋舌道,“好厉害,即便天河中的三千弱水,也不过如此。”
提到那场吞噬无数生命、险些令繁盛文明毁于一旦的洪水,众人不由想到那位惊天动地的人物,正是他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才平息浩劫。其恢弘高远的才略、百折不挠的毅力、艰苦卓绝的经营,直到今日,仍为人们传颂不息。大禹,其名号不但在史册中熠熠生辉,亦在后人心中烙下深刻的印记。
沙僧道,“幸好有大禹。”说话时神情肃然。
敖广神往道,“是啊,大禹兄弟实是千年一遇的人杰。”
关于大禹治水的事迹,一直在民间广为流传,其中更是夹杂着不少怪力乱神之事。唐初某位署名“古今伤心客”的文人,旁征博引,搜集传说,费十年之功,敷衍成一段《大禹治水演义》,一时洛阳纸贵,观者如云,并与老牌畅销的《三国英豪传》及时下火热的《大唐西域记》鼎足而三,成为茶馆最受欢迎的书目。
《治水》一书,记载了三界妖魔仙佛为了平定水患,摒弃成见,携手抗洪的感人故事。此书名扬天下,三藏等自也看过。虽心知书里多为荒诞附会之辞,但也不由为其精巧严谨的构思、跌宕起伏的故事、细腻传神的人物、离奇玄妙的想象、洗练明快的辞藻痴迷。其中玉帝与大魔王不计前嫌,义结金兰、大禹婉拒小仙女的追求等桥段,更是令人热血沸腾、柔肠百转。当然,对于主管四海的龙王,作者更是大书特书,着力渲染其忠义神勇。
八戒心道,“敖广称赞大禹,称之为兄弟,当年治水时必也在一旁助力了。”念及于此,便想到书中龙王大展威风的部分,赞叹道,“四位老兄奋不顾身,用出‘四象龙门阵’,挡住洪水,一招“沧海横流”,更是转变其流向,了不起哪...”说到这里,猛然意识到自己将小说与现实混淆,忙住口不说。
敖广摆手道,“‘伤心客’的盛赞,我们兄弟愧不敢当。”
八戒一愣,莞尔道,“原来...”
敖广笑道,“老朽闲暇时也读些小说,《治水》一书,时常翻阅。”
悟空见他们将话题越扯越远,惦记金箍棒的事情,不禁焦躁。
一旁的小龙劝慰道,“大师兄,方才大伯说小金是在与朋友酬唱,您别太担心了。”
悟空报以一笑,“我们相处多年,俺也只知它是大禹治水时留下的定海神珍,这次听听它的来历,也是好的。”
“当年我们兄弟七人同大禹...”
八戒打断道,“您说弟兄七人,不知四海龙王之外,另外三位又是谁?”
敖广叹息一声道,“一位是我的妹夫泾河龙王...”
听到此处,众人都是哦的一声,他们之前听闻泾河龙王的事迹,不知不觉已极神往之,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均有故人重逢之感。
“另外两个兄弟是老朽二叔的孩子,我那五弟才识绝人,神功盖世,可惜...唉,不说也罢。”
众人心道,“那‘五弟’是何许人也,竟连东海龙王这等人物对他都这般推许,却又如此惋惜。”
小龙神色唏嘘,显然知晓其中的因由
“至于六弟,众位在乌鸡国是会过的。”
西行中所遭的苦厄磨难,他们莫不刻骨铭心,苦苦搜寻记忆,乌鸡国中,除落魄的君王与假扮皇帝的狮怪外,并未想到其他特异人物。
“井龙王!”悟空与八戒异口同声道。
敖广颔首,“正是,六弟当年曾来信提及此事。”
三藏等曾听悟空与八戒提过救乌鸡国王时曾在井里遇到个衰朽龙王,却很难将那潦倒猥琐的样子与其高贵清华的身份联系到一处。心想,“难怪对方说六弟坐井观天了,原来竟是安身于斯。不知他是生性恬淡,还是遭遇重大变故,看透世情,抑或另有重任,当真令人捉摸不透。”
八戒道,“七位龙王联袂而至,扶危济困,如此慷慨义举,教人心折。几位驾临,那场灾祸自然也消弭于无形了。”
敖广道,“天蓬元帅谬赞,实不敢当。况且那场大水,我等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水中本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一旦失控,便会造成灾难,身为龙王,首要责任便是使其稳定。而疏导操控那股能量极难,相对而言,镇服住却容易多了,是以先代们通常只是设定结界,使其不发作而已。然而弹压之下,必要反噬,如此一来,隐患也愈大,是以每位龙王无不苦思冥想、探索试验,希求找到个一劳永逸的法子,直到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