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帘微动,探进一只细犬来。生的轻灵矫健,长有四尺,身上的短毛闪着乌黑油亮的光泽。
“哮天犬!”悟空失声道。
“哦,是你们啊。”相比之下,它倒是颇为淡然。
小龙奇道,“这便是威震天下二郎真君身边的那条狗?”
悟空慨然道,“当年若不是这畜生在我腿肚子上吭哧咬了一口,老孙未必败在小圣之手,那留下淡淡齿痕的地方至今还隐隐作痛呢。”
三藏笑道,“悟空,陈年...”
哮天犬接道,“陈年往事,还提它做什么?”
悟空一笑,“也是,大人不记小人过。”说着,夹起块香菇抛在对方跟前。“没有肉和骨头,将就些吧。”
八戒冷笑,“猴儿哥,哮天犬生性高傲,又怎会吃你这嗟来之食!”
话音才落,哮天犬已将地上的食物吞入肚中,并摇尾吐舌,满是期待的望着悟空。
“你变了啊。”八戒叹息道。
哮天犬淡然道,“你又何尝不是?当初的你意气风发,如今却是这副蠢相,其实你与昨日的我,活到今天都变化甚多。”
小龙道,“二师兄,你们好像认识?”
八戒道,“在天界时,我们本是朋友。”
沙僧解释道,“当初二师兄常喂它骨头吃,并将盘子扔出令对方叼回,乐此不疲。”
小龙不悦道,“这分明是消遣,二师兄,您拿朋友当什么啊!”
八戒深沉道,“龙儿啊,你还年轻,许多时候看事情只停留于表面,哪里明白我是在锻炼它反应能力的苦心呢。”
小龙恍然道,“原来如此,小弟错怪您了。”
说话间,三藏已用自己的盘子盛满菜蔬,蹲下身子放到哮天犬跟前,和蔼的说道,“吃吧,不够还有。”言罢,爱怜的抚摸着对方的头。
“啊哦...汪汪!”哮天犬面露凶光,低声嘶吼。
三藏大惊,吓得向后倒退。
悟空怒喝道,“混蛋玩意儿,给你吃的还这样!”
八戒笑道,“多年来,不喜欢被摸头这一习惯仍是没变呢。”
哮天犬傲然道,“男子汉的头不是让人随便摸的。”
八戒道,“当年吕纯阳就是因为不明所以,才被咬的。”说着,在对方脖子下面轻轻抓弄,手法极是娴熟。
哮天犬一改之前凶神恶煞的面容,憨态可掬、一脸享受道,“痒死啦,哈哈。”
八戒住手,得意的向众人道,“要像这样才行。”
三藏敛容道,“还请恕贫僧冒犯之罪。”
“好说,好说,不知者不怪嘛,这麻酱真香啊。”它一面回应,一面狼吞虎咽的大嚼着。
八戒道,“这还用说么,那可是我亲手调制的,可惜美中不足,没有酱豆腐,否则,不好吃到你咬舌头才怪呢。”
“哎呀。”哮天犬蓦地呼痛。
“上仙怎么了?”三藏关切道。
“无妨,咬到舌头而已。”言罢,继续风卷残云...好一阵,它才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满足道,“好饱,好饱。”
待对方吃罢,八戒淡然道,“话说,你怎么独自到这里来了,二郎神那小子呢?”
哮天犬一摆手道,“别提那厮了,我们掰了。”
八戒一惊,暗想,“二郎神与哮天犬形影不离,情同管鲍,义比桃园,其关系之融洽亲密,一向被天界引为神仙与动物和谐相处的例证而大肆宣扬,而彼此间真挚热诚的友谊,更被三界传为佳话。那二郎本是天帝妹妹与凡夫所生,自小便被天兵追截,正是哮天犬陪他度过一生中最为困苦孤寂的岁月,其间更是舍死忘生,百般回护。是以它于二郎,非但是朋友,亦是恩狗,他们这般交情,也会如旁人那般分道扬镳,形同陌路么?可见友情这东西,终究难以逆料。”
悟空笑道,“咋了,闹别扭了?”
哮天犬黯然点头。
悟空道,“好朋友嘛,有点摩擦也是难免的,在下和家师的感情并不你们差吧,饶是如此,我们还偶有争吵呢。”
八戒在一旁作证道,“没错,猴儿哥被老和尚赶走两次呢。”
三藏歉然道,“为师那是错怪悟空了。”
悟空道,“那时弟子也太顽劣了。”
两人相视一笑,莫逆于心,对昔日的纠葛全不萦怀,目中满是惺惺相惜,体贴理解之意。
三藏道,“上仙,两位的纠纷,到底因何而起呢?”
哮天犬悲吠几声,叹息道,“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二郎变了,全然不将我放在心上。整日价与梅山兄弟谈论忙碌,陪我聊天玩耍的时候少了,更可气的,即便外出伏魔,也不带上我,难道我已经没用了,是他的包袱么?”
八戒哼唧道,“圣人那句‘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恐怕要在小人后面加上狗了,不,加上朋友。”
小龙道,“友情本就需要用心经营的。”
三藏温言道,“二郎真君镇守一方,肩负安顿灌江一带生灵之重任,琐事缠身,对你怠慢了些虽是不该,但作为朋友,也须体谅才是。”
哮天犬心道,“他如此操劳,对我仍极为关怀,虽不似之前不离左右,也总是抽出空闲陪我解闷,自己抱怨,却是大大的不该了。”想到此处,一腔怒火,满腹委屈,便消了六七分。
三藏接着说道,“况且真君出征在外并不带你,也是不想你受损伤,出于...”
哮天犬傲然道,“老子牙尖爪利,一身本事,难道要像大家闺秀般被小心呵护么?”心中嗟叹,“二郎你一片好意,我岂有不知,但和你一起并肩作战,共度难关,才是我最大的心愿哪。”
三藏一笑,“还是快些回去吧,真君发觉你不见,此刻定然急的什么似的。”
哮天犬心中一动,想到对方焦急担忧的样子大是不忍,恨不能立即飞奔回去。念及于此,直立作揖道,“多谢高僧点拨。”团团一礼,窜出帐外。
八戒笑道,“这才是急急如丧家之犬,不过它是自己出走,且现下是回家。”
“回家,唔,这大概是世上最温馨的字眼了。”三藏沉吟道。
小龙猛然想到一事,“师父,过几天是弟子大伯东海东王寿诞之日,徒儿想告几天假。”
三藏笑着摇了摇头。
“您不许么?”
“咱们一同前往为龙王拜寿,如何?”
小龙喜道,“太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