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下，悟空悄然而立，牛魔王已不见踪迹。四周沟壑纵横，狼藉满地，显是经过一场激斗。
三藏等按落云头，得知悟空无恙，才放下心来。
“牛魔王呢？”小龙问道。
“打到中途，他觉得无趣便走了。”悟空苦笑。
老子一笑，“乘兴而来，兴尽而返，倒是他的作风呢。天色不早，老朽也该告辞了。”
八戒假意挽留道，“不再待会聊聊人生么？”说着，流露无限惋惜的神情。
正当八戒准备说些“一路顺风、慢走啊”之类告辞的话时，老子从容道，“那就再待会好了。”
“啪啪！”八戒用力扇了自己两巴掌。
“二师兄你咋了？”一旁的沙僧关切的问道。
“没事，牙疼。”
几人回到破败的土地庙中，在温暖的篝火旁团团围坐。
一路上，八戒不知暗自将老子的祖宗问候了多少遍。此刻，他做出一副谦卑恭敬的样子问道，“老君大人，在下有一事不明，当面领教，不知肯其赐教否？”
老君微笑道，“元帅客气了，有话但说无妨，老朽知无不言。”
“恕在下唐突，您和如来佛祖，谁的实力强些呢？”八戒问罢，面上溢出一丝坏笑。
此问题号称三界两大无解谜题之一，在难度上只有“母亲与妻子同时落水，先救谁”一题可与之相提并论。老子与如来，同为当世两大宗派之领袖，如双峰并峙，为世人所仰望崇敬。关于他们实力之高下，世上众说纷纭，却没有令人满意的结论。以老子的身份，若甘拜下风，自愧不如，则不免坠了威风；若自认实力在对方之上，又会贻人自高自大、自吹自擂的口实，甚至可能由此引发两教纷争，成为一场宗教之战的导火索。
悟空拍着八戒的肩头道，“兄弟，你问的够狠！”
三藏皱眉道，“八戒，你又不乖了。老子先生与我佛如来均为万世圣人，难分轩轾。况且我辈中人度德而不量力，若论强力，则失了出家人清静自然的旨趣，不免落了下乘。”
此一问的凶险实不亚于近身搏命，而老子却丝毫不以为意，沉思片刻，微笑道，“论实力的话，应该是我强些吧。”
“呸！臭不要脸你！”八戒心中暗骂，表面却笑容可掬，“原来如此，受教了。不过，当年在下大师兄闹天宫时，如来一招五行手一战而定，老大人您闻名遐迩、号称无敌的八卦炉煎熬了七七四十九日，除去为敝师兄留下个名为火眼金睛的眼影作纪念外，别无成就，这又作何解释呢？”
老子摇头道，“有两点你会错意了。第一，正是贫道在如来老弟那肥厚多肉的手掌上加了五行之力，五行山内精美的金属壁画、葱郁的植被，澄澈的小湖、怡人的温度、松软的土壤、全部源于此呢。”
悟空拱手道，“老孙得以在五行山自在逍遥，倒是托了老官儿的福了，多谢多谢。”
“好说，好说。”
“唉，当年俺还偷了你不少金丹，现在想来，当真对不住。”悟空满含歉意的说道。
老君豪爽的一摆手道，“当年的事情，何必再提...”
铁石心肠的悟空眼圈险些湿润。
“况且那些金丹都是过期的。”
“你...”
继八戒之后，悟空又在心中将老子的祖宗问候了若干遍。
“那么第二点又是什么呢？”八戒问道。
“第二，那猴头根本未在我炉中锻炼。”
“这是为何？”
老子不答反问，“当年的七圣，众位想必有所耳闻吧？”
沙僧点头，“平天大圣牛魔王、覆海大圣蛟魔王、混天大圣鹏魔王、移山大圣狮驼王、通风大圣猕猴王、驱神大圣禺狨王...”
老子接道，“不错，以及那猢狲齐天大圣美猴王，他们兄弟相称，并为七圣，无一不是扬名天下、雄踞一方的大妖怪。”
提到昔日的结义兄弟，念及当年与之痛饮狂歌、飞扬跋扈的岁月，以及如今或相隔万里、不同音讯，或阴差阳错、心生芥蒂，悟空心中不胜唏嘘。
“当年猴头被小圣二郎押往天界不久，其余六圣纷纷起兵问天...”
“什么？！几位哥哥竟为我做到这等地步！”闻听此言，悟空惊诧莫名。
“没错，当时天界正与万妖界群魔对峙，雄兵在外，凌霄中空，这也是你得以乘虚而入的原因之一。天帝不欲多生事端，本欲息事宁人，然而李天王等人却主张武力镇压，以彰天威纲纪，于是一时间战和不定，局面僵持。正当此时，牛魔王只身前往兜率宫，请我从中斡旋...”
“大哥...”
八戒惊道，“老牛好大的面子，竟可请动道祖。”
老子一笑，“毕竟是曾经的坐骑，不能驳了他的情面。”
“什么？牛魔王是您的坐骑？”众人无不惊讶。
沙僧道，“以您在天界的地位，定可左右当时的局势。”
老子道，“不敢当，一番调停后，天界与六圣等签订不战之约，猴头也被我用小火烧灼、浓烟熏呛一阵后悄然放出。不想他烈性难驯，打上凌霄殿，才被老朽与如来合力一击，压在五行山下。由于不战之约的限制，又知悟空不致殒命，而是被困在山下五百年，那六个家伙也不好再出手...”
八戒叹息道，“只可怜了老牛，他出言相救自己的兄弟，却因大师兄踢倒丹炉，被洒落的炭火将老家烧作火焰山。”
老子道，“你错怪大圣了，那些灰炭本不是往那边飞去，是我使之稍微偏转了些方向，所幸那里方圆百里之外并无草木动物。”
“这是为何？”
“不过开个小玩笑罢了。”
“怪不得老牛不和你混了，在你身边太危险了！”
“天色不早，人生就先聊到这里吧。”老子言罢，化清风而去。
“没礼貌的老头子，也不打个招呼就走了。”八戒摇头道。
小龙赞叹道，“不吝去留，真是高人风范啊。”
“高你个头啊。”
在经历重逢的喜悦、跋涉的艰辛、接连造访者的问候后，几人难免疲倦。闲聊几句、他们铺好干草，纷纷安寝。前路会延伸到何处？路上会有怎样的遭遇与惊喜？萦绕在脑中的疑问，不久便在困意的催化下转为茫茫的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