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军官扯着缰绳踱到了最前面:“小顺,老卢,这些人是我带过来的,他们都是上面特意交代的人,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就不用检查了吧?”
其中那个年龄较大的人上前一步:“哦,是王校官呐!既然是王校官带过来的人自然没问题了,但是您也知道,最近事态紧急,已经处于战备状态了。这里是京都,自然一切以安全为要。上面下了死命令,要我们严密盘查出入京城的每一个人和车辆,尤其是陌生人。不然也不会在京城这个人流密集的城门口设卡查关了不是?我们也只能照章办事。而且城墙上面也有头头在盯着我们做事呢。您就让车里的人下来,至少也让我们走个过场,让我们也好交差不是?”
听得这么说了,那个王校官也没有什么办法,不好意思的扭头向着袁寇璃看过去,显然是在询问着他们的意思。
袁寇璃会意笑着下了马:“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们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强人所难。”
苑景逸也耸了耸肩,撩开了车子的布帘:“先下车让他们看下吧,反正我们也不是什么可疑的人,没有什么不能查的。小沫,乐儿你们先下车吧。”
“好的。”乐儿和小沫先后从马车里出来,当小沫走出来的一霎那,周围的人群中发出一阵阵的唏嘘声:“好漂亮的女子!”“这么美的女子是哪家的小姐呢?”“与柳家那位小姐相比也不遑多让啊!”……
“柳家的小姐!?”苑景逸眼睛一亮,打趣的得扯过袁寇璃:“二师兄,你说那个柳家小姐是不是柳梦溪呀?要不要去见一见?”
“你……”袁寇璃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就是那个“百花争艳”的花魁?”小沫也在一边顽皮的适时煽风点火。
然而此时的袁寇璃却没有动作,他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
也就是小沫从车里走出来的一霎那的时间里,那个叫小顺的守门兵士表情猛然凝固了下,不过随即缓了下来,偷偷斜着眼朝旁边坐在茶摊里喝茶的一个灰色衣服男子使了一个眼神。那个男子显然也愣了下,定睛上下迅速打量了小沫之后,匆匆起身离去。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却没有逃过袁寇璃的眼睛。
那个老卢走近马车探身往里面张望了下,又走了回来,满脸堆笑的对王校官说道:“多谢王校官,没问题了,他们可以进城了。”
王校官笑着点了点老卢的肩膀:“辛苦兄弟们了,等事情办完了请你们喝酒!”
“好好,那我们可等着了!哈哈!”老卢一挥手:“放行!”接着又走过来一个兵士,帮着小顺搬开了拦在城门口的路障。一行人便向城内走去。
京城之内果然热闹非凡,人来人往,酒家,典当行,布店,铁匠铺,杂货店鳞次栉比,各类摊位杂耍更是随处可见。由于进了城人车众多,小沫和乐儿也从马车上下来四处观赏着步行,袁寇璃等人也都牵着马走着。
“老王,你和刚刚门口的哪两个士兵很熟吗?”如此的繁华依旧不能消除袁寇璃哪怕一点点的疑虑。
王校官在把刚买来的酒壶往马鞍上系着:“恩,还行,以前都是我的部下,由于最近国家处于战备状态了,城门守卫增加人手,就暂时调过去守城门了。怎么了吗?”
“哦,没什么,因为我刚看到那个叫小顺的人应该是个练武之人,身上应该有点武艺,不明白他为何甘当一个守城门的小兵了。”
“你说那个小顺呐,他到是个人才呀!”老王翻着眼睛摸着下巴说道:“小顺跟我的时间不长,也就是去年跟着我的,不过他以前是练过武,身上的确有点功夫,本来当个千夫长什么的绝对没问题,但是他听说要调任过去守城门,他就主动申请调去了。!”
听到此处,袁寇璃皱紧了眉头:“你说他是自己申请调过去的?”
“是啊”老王一脸的赞赏:“守城门可是个苦差事,别人躲还躲不及呢,他还特意要求调过去,说是要锻炼锻炼自己多吃苦,这样的年轻人现在可不多啊,将来肯定有前途!”
跟在后面的苑景逸早就发现了他们的对话,低声问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袁寇璃轻点了头,避开老王的视线同样低声回应景逸“恩。我敢肯定,刚刚那个叫小顺的守城士兵应该认识小沫!”
“要告诉小沫吗?或者直接回去找那个叫小顺的?”
“先不要告诉小沫吧,毕竟现在我们对小沫身世的情况一无所知,还不知道那个小顺的真实身份,万一他对小沫不利的话……”
“那好,我们先想办法去找那个叫小顺的。”
袁寇璃又轻点了点头,转头拉住了王校官:“老王,你看你帮我们这么方便进了城,我们也一路劳顿的还没吃饭,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要几坛好酒,请你们吃喝一顿聊表谢意怎样!”
王校官原本就嗜酒如命,一听说有人要请他喝好酒,酒瘾上来了,但一想起上司交给他的任务就两头为难起来了:“这酒是好喝,但是我是被派来接你们的,本该一进城就将你们带进府的,应了两位姑娘要看看京城才陪你们逛的,如果现在又去喝酒,恐怕……”
苑景逸见此事有门,趁热打铁道“没事没事,既然你们上司请我师兄过去定然是我的朋友,有我师兄在,你还担心什么呢。再说了,你也知道哪些达官贵人的办事讲究形式,我们现在都饥肠辘辘了,他们还指不定要拖到什么时候才吃饭呢,我们总不能一直饿着吧。我们先去垫垫肚子到哪里都说得通嘛。既然是请我们的而不是抓我们,总不能让我们连吃饭的自由都没有吧!”
“嗯。”王校官低头思量了一番:“也是,前面就是京城有名的“宴宾楼”,那里的酒醇菜香,就去那里了。我请你们!”
“哪里能让你请呢,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怎么说都由我们请啊。”袁寇璃与苑景逸迅速得交换了个眼神:“小沫,乐儿,吃饭啦!来尝尝京城的口味!”
“小姐,袁公子叫我们过去吃饭呢,正好我也好饿了,我们快走吧。”乐儿应了袁寇璃一声就拉着小沫向他们走过去。
‘这个小丫头,听到吃的什么都不顾了。’小沫无奈的想着,任由乐儿拉着随着众人走向了“宴宾楼”。
在京城的另一处,一所精致的房间里,黄花梨桌上的香炉缭绕着清新雅淡的芳香,靠窗的是一张红木梳妆台,精巧的镶金红豆杉木首饰盒安静的放置在铜镜边上,一些胭脂水粉错落有致摆放在台上。离梳妆台不远处是一张黑纹花梨木的美人榻,从摆饰来看是一间贵族女子的卧室。串串瀑布般雪白的珠帘将主厅与卧室隔了开来。几张优雅的鸟木春花的水墨屏风半遮于门庭处,迂回出一条旖旎的风景。屏风后面隐约印衬出专注做着女红少女妙曼的倩影。
“小姐,我可以进来吗?”门外传来银铃般的询问声。
“嗯,墨茹你进来吧。有什么事情吗?”如天籁般的声音,少女的身影依旧专注着手中的女工。
随着“吱呀”的声音,一个身着锦绣双蝶钿花对襟衫梳着堕马髻的白净少女从门外走进了屋子,往屋里慢走了几步扶正稍微有些倾斜的屏风:“小姐,您现在有时间吗?习戎说有事向您禀告,现在正在外面候着呢!”
“哦?是西院的那个习戎么?他回来了?”听到习戎的名字,里面的少女停下了手里的女红,淡淡的吩咐道:“让他进来吧。”然后又低头专注绣起了手中双蝶舞花图。
墨茹应了声,退出门去,不一会便和一个约三十岁左右,身穿灰色衣服的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进了门,也不走近屏风,只是对着屏风后的女子身影躬身作揖:“习戎见过大小姐。”
屏风后的女子仍旧没有停下自己的刺绣,只是淡淡的答道:“是习戎啊。你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是的。”习戎抬起了头来看着映在屏风上女子的身影,眼睛有道精光一闪而过:“她回来了!”
“啊!”里面的女子一声尖叫,然后迅速将左手的无名指放到口中吸允着,一滴垂滴的鲜红在手中的半成的舞花图上氤氲出一小片猩红。
“小姐你怎么了?”墨茹惊呼了一声,抬脚想冲进屏风里面。
墨茹你先别进来!”一句话喝止住了失顔的墨茹。里面的女子沉寂了一会,又恢复了之前的那淡淡的语气:“没事
墨茹一下子呆在了那里,半抬的脚都忘了放下来,小姐已经有多久没有这种态度了?好像自从几年前的那件事后,小姐就一直这样了,墨茹一阵绞心的疼痛:“小姐,你……”
里面的女子沉寂了一会,又恢复了之前的那淡淡的语气:“墨茹你放心,我没事的,只是刚刚扎了下手而已。”
墨茹失落的退了回来,眼睛一直凝视着衬在屏风上的那个身影。
又沉寂了一会,里面传来了淡淡的询问声:“习戎,你没看错吧?真的能确定是她么?和她的母亲一起的吗?”
“现在属下也不能完全确认就是她,但是是在城门口看到的,当时还是车樈先看到的,然后给的我消息,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不认为我们两人会同时看错!不过和她在一起的是两个少年和一个少女,并没有见到她的母亲。”
里面的女子放下了刺绣,只手撑住了额头,沉默了一会,接着说道:“好了,这事我知道了,辛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习戎又对着屏风做揖:“好的。小人先回去了。”回头刚抬起脚,却又转了回来:“小姐……”
“还有什么事情吗?”
习戎抿了抿嘴唇:“这件事情要不要让夫人知道?”
“哼哼!”里面传出了几声冷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赤炎部虽然表面上是夫人派来听我吩咐,对我言听计从,给我办事的,但是归根结底你们不还是夫人的部众么,仍旧以她马首是瞻,对她是绝对服从么?所以,这件事情恐怕你在来我这里之前就已经先到她那里禀告过了吧!所以这事情你还用得着来问我的意思么?”
听到此处,习戎已是“啪”的一声俯身跪在了地上:“我对小姐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小姐怎能说出如此令人心寒的话来?"
“这么说你是在责怪我冤枉你了。”一股寒意霎时充斥了整间屋子。
“属下不敢!”习戎被这股寒意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头埋得更深了,豆大的冷汗从额头顺着发丝流淌着。
此时的墨茹也是花容失色,在她印象里小姐好像还没有过这样的起落,不由更加的担心起来;“小姐……”
“好了。我也不是真责怪与你!”里面的语气缓和了下来:“说到底你们的主子是夫人,主人的吩咐你们自然不能反抗。你们能尽心为我办事我已经很感激了。希望夫人她暂时不会有什么行动!我累了,你先下去吧。墨茹你也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下。”
“是!"习戎暗自舒了口气,起身退了出去。墨茹担忧得凝望了会屏风上小姐的身影,也跟着习戎退了出去,顺手带紧了房门。
屋里重新恢复了平静,少女的双手捂住了脸庞,从指缝中流淌出的晶莹珠子粒粒落在了那副未完成的双蝶舞花刺绣上,将刚刚的那一小片猩红慢慢的融化,慢慢的融化。
“五年了!五年了!她回来了!她到底还是活着!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