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周身环了一圈肉眼可见的银光,忽明忽淡,显然非凡体所能拥有。
见我略带诧异的目光,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微微涌起寒意,说出的话也像是切齿之言:“宁姝华那个贱人!百年之前用化魂术将我的魂魄散成了九九八十一碎片,非但如此还毁了我的原身,让我如今重生归来也只是一副空魂,不过没关系,只要汲取够了一万个新死之人的魂魄后就可另化生成新的躯体。”
他说着从我开始,挨个挨个的点过去:“都是一群将死之人,此时不来,更待何时?”
我想了良久,默然道:“我们,应该无冤无仇吧?”
“不不不。”他摆了摆手,“你忘了方才那惊天动地的一掌了?要知道为了这次复生我可是等了百年,结果差点被你打了回去,防患于未然的道理想必你也懂得。”
“既然这样……”我握紧了手中的蓝杖,冷冷抬眸,就算是天要亡我,此刻我也不会退缩!
被我眼中的冷戾之芒惊得怔了一下,他眯起了眼,微微错开了脚步,想了想道:“不过,如果你能把宁姝华捉来交给我,我可以考虑放过这些人,但你不行,因为你注定要死。”
“既然是百年之前的人,那肯定早已不在人世了,你何必执着杀一个已进入轮回中的人呢?”
“不会的。”他面上涌起一丝苦笑,看上去像是很失意,“宁姝华她吃了长生果,注定不死不休。”
“就算这样,人海茫茫哪里去寻?你难道不知这种事人力有限,天意又难测,惟一可凭的不过一点缘分罢了。”
他摇了摇头:“宁姝华有着世间女子梦寐以求但却都及不上的一个特点,那就是美。”
我不由一声嗤笑,不说还好,这样一说倒更加有难度了。
“莲儿勿要轻举妄动。”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从心底传来子母的声音。“你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百年之前的战神萧天昊,他生前骁勇,性格乖戾,从不肯轻易居人之下,如今重生归来,戾气更加深重,你跟他硬碰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若是彻底将他身上的魔性激发出来反而对大家都不利。”
“那该如何是好?”伴随着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子母的声音继续道,“眼下当务之急是阻止魇魔咒的形成,那个秦帝的样子我看像是不好,我暂时将萧天昊拖住,你过去了结了他,记住,单纯的肉身死亡是没用的,实在不行就化了他的魂魄。”
随着这句话说完,平地忽刮起了一阵狂风,紧接着浓云滚滚而至,一时间遮天蔽日,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我心下惦记着子母的话,迅速判断了一下方位,待再次回到澄光身边时已不见了紫碧的踪影,而他则神情空茫地盯着方才她待过的地方,连我捡起了长渊剑也视若不见,这种情况令我有点于心不忍,正考虑怎么办时忽听师父一声惊呼:“不好!”
再抬眼望去只见澄光那一双无神的眸子此刻竟迸发出了赤红色的光芒,连同胸口处也一片暗红,我握着长渊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下手,却见师父以手指抵住眉心,口中默念数声,紧接着另一只手扬起,“唰”地一下两枚银针齐齐射向澄光胸口处,那红光瞬间减弱不少,似息未息之间他眉头微皱,冷笑着看向师父:“公孙木郎,你现在杀了我正是时候。”
“当年在陌上宫烟洛苦苦哀求我带她出宫见你一面,我应了之后没想到却因此害了她,虽然她临终之际什么都没来的及说,但我知道她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所以我不会杀你,我这么做只是阻止魇魇魔咒的形成。”这一番话说完,师父捂着胸口呼吸急促,显然方才的那举动大大耗损了他的元气。
“你阻止得了么?”澄光依旧冷笑,接着以迅雷之势夺过了我手中的长渊剑,“即使能我也不会让你如愿,无论怎样我决不会死在你的手中!”
眼见他反手将剑对准了自己的方向,我吓了一跳,赶紧出手阻止:“你这是何必呢?与其自己动手不如让我来。”
大风吹得他红衣翻飞,头发有一半被拂到了面前,衬得脸色愈加苍白,瞳孔深幽,整个人显出一种别样的凄迷,他望了我良久,嘴角隐隐一弯:“你是在帮我?”
还未等我回答,他却突然一个使力,我双手死死攥住剑锋:“紫碧呢?她为了你落得那样的下场,你就是这么对待她的?”
他顿时怔愣,我却再也等不及了,腾出一只手飞快地结成印伽,化魂这项术法我受教于子母,实用是头一回,又是在如此情况之下,所以难免有些慌乱,好在对方是个没有反抗与挣扎的,才让我在短时间内告捷,待到那切切实实的一掌打出去时,原本环绕在他身上的那股戾气顷刻散到空中,尔后竟渐渐凝聚成了一颗黑色念珠,我有心伸手去抓,奈何身上已筋疲力尽,而除此之外就只有师父离得最近,然而还未等他伸手那黑珠就被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量吸了去,伴随着哈哈大笑的声音:“终于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这下我看你们拿什么同我抗衡!”
我伏在地上大口喘气,抬眼间见子母从那边移了过来,她沉声向着空中道:“萧天昊,你给我出来!你看看我是谁!”
语毕伸手解下覆在脸上的面纱,一直以来关于子母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我不是没有好奇过,也曾怀疑是否因貌有瑕疵才如此,但每次又觉得人生在世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各人有各人的苦衷,所以也就避过不提了,然而直到此刻才知从前的那些想法有多可笑,但见那迎风飞扬的白色面纱下,是一张足以令日月都失去光辉的容颜,此生我再没见过比之更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