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这种忧心我找寻食物愈加积极起来,及至回到山洞时手中已多了一堆野果,两条鱼和几只山鸟,幸而从小在山中长大,这等事即使在冬天对我而言也是小菜一碟,轻手轻脚将东西放下,然后唤了一声:“星慕?”
半晌无人答应,我只得又走过去贴了一回墙壁,先前还能觉出运功行气的微妙之感,这回却是死一般的沉寂,心中顿时一沉,想也没想地冲了进去,果然不出所料,只见二人双双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尤其星慕嘴角还微微渗出血迹,我慌得六神无主,只得一个劲儿地摇晃着他的身体:“星慕你怎么了?你可千万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你快点醒醒,喂,你是不是已经死了啊?”
想到这立即趴在他的胸口听听还有没有心跳,而星慕终于在此时虚弱地睁开了眼睛,低低唤道:“莲儿。”
那声音疲惫之极,我却听得差点喜极而泣,忙一把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在这儿呢,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他望了一眼地上的女子,复又看着我,“莲儿,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我的身体你不用担心,但无论怎样都要想办法把她带出去,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也第一个要救她。”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凭什么?我又不认识她。”
相信这是大部分人都有的正常反应,对你舍命相救算我情之所系,但冒死救她算怎么回事儿?我又不是大慈大悲的菩萨,星慕显然料到了我会这样回答,闭了闭眼睛,似是用尽最了后一丝力气:“一定要答应我,算我求你。”
“好吧。”看他一副若不答应可能马上就会死在我面前的模样,我果断应了,“不过你得让我知道原因,这个女子不但令你自己舍生忘死,还要求我奋不顾身,她到底是谁?”
“她是……”刚说了这两个字就听不见了声音。
这回我没有再惊慌,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难过,妈的!我舍命要救的男人同样不惜生命去救另一个女人,在他眼中,我算什么?
纵然愈想愈是不平,但到底也不能弃他们于不顾,入夜后架起篝火,将二人移在一块,盖好衣服后我默默烤起了鱼,可惜心情不好直接影响了胃口,事实证明要照料病人尤其两个半死不活的病人绝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不是添水就是擦汗,还得时刻提防地上有没有毒虫之类的袭击,因此把我折腾的一夜未合眼,直到早晨的第一缕光线透进洞中时才放心地走到外面眯了会儿,可没多久却被一阵断断续续的抽泣声给吵醒了。
进去一看,原来是那女子不知何时醒了,正趴在星慕身上哭得好不伤心,连我到了身边也未发觉,此情此景让我觉得有些不耐,忍不住低喝了一声:“喂!”
她闻言抬起头,泪痕满面,一双乌黑的眼珠惊讶地瞪着我:“你是谁?”
我更加不耐,冷着声儿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她流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上前一步道:“你是不是想说我们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救你啊?我告诉你,人生在世并不是做任何事都有目的的,救你完全是因为我心本善,你别乱七八遭的瞎想。”
这番义正辞严总算令她的面上现出了歉意,张嘴欲说什么,被我扬手一挥:“大恩不言谢,免了。”
“那星慕……”
她怯怯地开口,我猛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差点忘了,既然你先醒了那我倒要先问上一问,你叫什么名字从哪来到哪去和星慕是什么关系认识多久了?快点,一一道来。”
“我叫倾星,和星慕从小就认识……”
“哦,青梅竹马是不是?难怪他这么奋不顾身救你,真是仗义。”我正暗自感叹,哪知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令我犹如轰雷掣电,整个人都呆住了。
“其实,星慕他是我未来的夫君。”
倾星说得是那样理所当然又漫不经心,仿佛这是件极平常的事,说完之后便径自走到星慕面前,根本没有注意到我脸上的千变万化,她伸出手轻抚着他的脸庞:“都是因为我你才变成这样,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那个,倾星姑娘。”我万分艰难地开口,“你和星慕是什么时候订的婚约?是父母之命吗?”
“婚约?”倾星奇怪地看着我,“我们之间没有婚约啊。”
“没有婚约怎么能说是你未来的夫君呢?”
“因为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将来自然是要成亲的啊。”
“那照你这么说,我也喜欢星慕,他也不讨厌我,将来是不是也得成亲?”什么乱七八遭的,我想也没想反驳道。
倾星愣了一愣,想了一想,用不能理解的眼光看着我:“姑娘的这个想法倒是奇怪,感情之事向来是一对一的,怎能中意已有了意中人的人呢?”
这回轮到我愣了,想了半天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倾星见状微微一笑:“我要说的都说完了,那接下来我也想问上一问,姑娘叫什么名字从哪来到哪去和星慕是什么关系认识多久了?”
“呃,我是他的……朋友,很重要的朋友……。”我嗫嚅了想了半天,然后又加了一句,“不信等他醒了你自己问。”
“既然这样,那烦请姑娘照看一下他,我去去就回来。”倾星说着便往外走。
“你去哪?”忽然想起之前星慕的嘱咐,我忙起身追了上去。
她回头看着我:“星慕受了很严重的内伤,需要一味碧霏草方可调治。”
我拧着眉走过她的身边:“瞧你弱不禁风的就根一株碧霏草似的,还是我去吧。”
这碧霏草乃是东夏传统的疗伤圣药,属外柔内刚型,最喜在悬崖峭壁中生长,虽不分季节,但估计要在这冬寒十月找到着实得费一番心血,可能是今日我运气好,出了山洞往右穿过一道小溪流,便见溪畔的崖壁中俏生生立着一颗通体碧绿的小草,迎风微微摇曳,似有召唤之意,我心中顿时一喜,此前一直不相信的“碧霏草性通灵,对合眼缘的人不但能使其快速找到还能将药效发挥到十分”的传说竟是真的,想到此我激动而又诚惶诚恐地走过去,虽然摘的过程艰辛了点但结果总算得偿所愿。
我如获至宝地一路将它捧回山洞,对老远就站在洞门口翘首以待,见我携草归来仍左顾右望的倾星不免感到好奇:“东西在这儿呢,你看我干什么?”
“我担心你。”倾星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颜,却在看到碧霏草的瞬间惊呼一声,“你的手!”
我随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伤痕累累的双手,不以为然地道:“我师父说过,想要做成一件事情,在那之前就得付出一定的代价,不劳而获总是令人心有不安,你说对不对?”
倾星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看来你是真的喜欢星慕。”
我撇了撇嘴:“那又怎样,有了你我肯定没戏了。”
倾星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先前是星慕替倾星疗伤,结果她好了自己倒下了,如今两人对换了一下,不知结果会不会重蹈覆辙,万一成了恶性循环最倒霉的无疑就是本姑娘我了,怀着这种忧虑我躺在外室的石床上,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并做了一个梦,梦中星慕与倾星双双醒来,容光焕发,笑意盈盈地站在我面前,倾星面带羞怯地望了一眼星慕,笑向我道:“我们马上就要回去成亲了,多谢姑娘这几日来的照顾,本来想请你和我们顺道回去喝杯喜酒的,可顾及路途迢迢,怕姑娘身子承受不住,所以,姑娘还是从哪来的回哪去吧。”
我愕然看向星慕,只见他朝我微微拱手道:“倾星所言极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无期!”
两人说完情意绵绵相视一笑,携手向洞门口走去。
“等等!”我急得大叫,猛地睁开了眼睛,却见星慕与倾星果真站在床前,一脸错愕地看着我,我此时尚未完全从梦中醒来,一见此情景不禁颤抖着伸出手指骂道:“好一对忘恩负义的小人,竟然想撇下我先行离开!”
骂完之后自个儿怔怔地发愣,星慕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又做梦了?”
我甩了甩头,胡乱应了一声,然后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你好了?”
“承蒙你的恩情。”他说话的时候一直保持握着我手的姿势,此刻拉到面前细细察看,“怎么不及时包扎?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边说边撕下衣服的一角动作熟练地为我包扎,我略微感动,可一想到自己为他做的远远不止这些,更何况这作伤纯粹也是因他而起,已到嘴边的一声“谢谢”又咽了回去。
在这个过程中倾星则走到一边细细打量着这个山洞,她四下漫无目的地踱着步,然后停在了一处石壁前:“这儿有幅画。”
自从到了这里心情连着忧闷交加,还没腾出空儿好好的观赏一番,此时听了她的话我大感兴趣,忙起身凑了过去,只见那约有两丈高的墙壁上果真有幅画,竟是被人一刀刀雕刻上去的,一男一女两个人,男子手执长剑,女子跪于其身前,不知因何缘故那男子手中剑锋直直刺进女子的胸口,论面貌二人皆看不清但自有股非比寻常的卓然气息。
“这不知说得又是什么故事,看着倒挺凄恻,也不晓得是何人所刻。”倾星自顾自地说着,转身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莲儿姑娘,你用手捂着胸口干什么?”
“啊?”我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紧攥着衣襟的手,“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幅画就有种很伤心的感觉。”
边说边再度看去,尔后将头侧到一边:“不行,不能再看了,再看眼泪就要掉下来了,既然你们都没事了那我们就走吧。”
说罢便抬脚向洞外走去,倾星也跟了上来,走了几步回头叫了声最后过去却看得异常专注的星慕,连叫了几遍他才转身步了出来,面容似是不像先前那么有神采。
迎着萧萧寒风,我回身望了一眼那似是寂寞了千年的古洞,不经意间瞥见了那洞门上方题着三个大字:遗恨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