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是清晨,地点在一间茅屋,经年没住过人似的破旧,身体躺在一堆柔软的菡草之上,除了疲乏,没有一丝异样,这使我对昨日情形大惑不解,莫非那花艳满心存慈悲放了我一马?不然就是星慕救了我,可他自己去哪儿了呢?难道没听说过“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这句话吗?
边想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去推开门,眼前之景倒是令人意想不到,大片的木芙蓉静悄悄盛开在清晨淡淡的薄雾中,飘忽而又不真实,我缓缓步入其中,阵阵清香拂过鼻息,周围绿树森森,鸟飞绝,人踪灭,连一丝儿风声都听不见,我炯炯有神地望着这似是沉睡未醒的如仙美境,内心非但没有流连反而一阵阵发毛,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四下望了望,见一条羊肠小道隐于花丛之侧,弯弯曲曲不知通往何方,因而也就无法断定它带给我的究竟是希望还是绝望,不过相对于未知的等待,相信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未知的探索,谁道前方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怀着这种心理我鼓足勇气一路走了下去。
偏今日是个阴天,走了很长时间前方依旧雾气蒙蒙,我不免有点儿后悔,倒不为别的,只因刚才想到假如真是星慕救了我的话,那他说不定是趁我睡着未醒出去有事,有可能是找水或者食物,可我却这样贸然离开,他回来若是找不到我肯定会很着急,心里担忧着便回身望了一眼,那茅屋居然连个影儿都看不见了,我不禁气恼地跺了跺脚,谁知却一不留神摔倒在地,连裙边上都裹了泥渍。
我无言抬头望天,之后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正想着落至此境地到底是哪般,耳边忽闻一阵潺潺的流水声,我立即激动地站起身,原来是来自密林深处的一涧小溪,没有则矣,一望见那清澈见底的溪水我顿觉干渴的十分厉害,于是就着溪边的岩石蹲下,刚掬起一捧水送至唇边,忽然又顿住,心内忖道,我连这是哪里都还不知道呢,就这么贸然喝了,万一有毒的话这荒山野岭的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还是忍一忍吧,遂弃了那水站起身,四顾一望,除了树还是树,这他妈倒是让我往哪走好啊?
正愁眉不展时前方忽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莲儿。”
我怔了半刻,慢慢抬起头,只见星慕着一身玄青色衣衫,无声无息自林中深处而来,脸上还是那副惯有的笑容,温馨而又从容,我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胸腔里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那种感觉,像是隔了经年未见,忽然在一个最重要的时刻重逢,恍惚间他走到面前,我呆呆地开口:“你是来找我的么?”
他答非所问:“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我还以为你会睡到中午呢,这便罢了,还到处乱跑,不知道我会担心么?”
我依然痴痴地看着他:“你干什么去了?”
“出去找了点食物还有水,你看。”他边说边将手中之物递到面前,除了鼓鼓的水囊之外另有一些山果。
我上前一步搂住了他的脖子。
感觉到他的身躯微微一震,继而轻声问:“怎么了?”
我伏在他的肩头,感受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无比宁静和安心:“星慕,我不敢想象,假如没有你,我只身在这偌大的丛林该何去何从?迷路了怎么办?天黑了怎么办?遇到危险怎么办?所以,谢谢你找到了我,无论你之前是因何缘故离开,哪怕是故意将我一个人丢弃在那所茅屋,与之相比都已不重要了。”
星慕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将我拥紧了些。
片刻之后他把我放开,从那堆野果中挑了一个最大的递给我,我接过就啃,而他则在对面坐下,望着这小溪若有所思地道:“刚才这水……”
“怎么样?”我也没待他说完便接了过来,“我就怀疑有问题所以才没喝。”
他默默望了我好一会儿,然后才吐出剩下的几个字:“是可以喝的。”
我:“……”
对于我们是如何摆脱花艳满又是怎么出现在这片人迹罕至的丛林,星慕的解释只有八个字:技不如人,慌不择路。
而传闻花艳满的武功很是高明,最擅长施蛊下毒,再加上她是有备而来,星慕能在这种情况下带着我安然无恙逃脱实非易事,一定是艰险重重,想到此我心中对他的倾慕不禁又多了几分。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我们走出了那片密林,所幸没遇到什么类似野兽袭击的危险,密林之外果然是柳暗花明,明媚的甚至让人有些讶然,两条平坦宽阔的大道摆在眼前,任君选择,星慕全程紧牵我的手,直到此刻才松开,望着前方久久不发一语。
我双手叉腰:“怎么,又有玄机?”
一路上,他不停告诉我这也不能碰那也不能摸,耐心十足地要改变我长久以来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越是外观好看吸引人为之的东西越不能轻易相信,看似简单的事情往往潜在着意识不到的危机,尤其是在野外,千万不能被表面现象所迷惑,一定要用心感觉,三思后行。
“你怎么看?”星慕手托着腮,转头看了我一眼。
“这跟你的教导出入也太大了吧?两边几乎相差无几,不存在美与丑的分别嘛。”
“所以要更加谨慎,一不小心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嗯。”我赞同地点点头,“那你想好了到底该走哪条路吗?”
“有时候,做选择比无从选择要艰难的多。”星慕一副若有所思,若有所悟的模样。
我兴致勃勃地开口:“要不我们一人走一边吧?你遇到危险就叫我,我遇到危险就……”
话未说完,在他投过来的幽怨眼神中默默垂下了头,他一定觉得我是块朽木,不能雕了,为了弥补这个过失,我豪迈地上前一步:“既然你这么为难,那我来选好了,就走右边。”
说完抬脚便走,却被他一个大力拉回来,整个人都跌进他的怀里,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我轻声道:“要不左边?”
星慕无奈叹了口气,再次牵紧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