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外的走廊一片寂静,只有高跟鞋落地时发出的清脆声音。长长一排落地窗外是夜色下的大海,满天星光与海相连接,像一个蓝色的梦。
谭璟瑄快步地走着,仿佛离开这里就可以找到幸福。她像一个迷失的孩子,不停地寻找想要的生活,却不断地受到伤害。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她手腕上一紧,被牢牢地握住。谭郎出现在面前。半明半暗的灯光下,他的双眸深深地看过来。
“为什么?”他的声音低哑,“为什么代替我?”
谭璟瑄不语。她也不清楚为了什么,可是当听到有人用那样轻蔑的语气来说他时,她就条件反射般地走了过去。在她的心里,谭郎一直是优秀又骄傲的,从没有被别人这样轻视过。就算是他捉弄她,那也是他们之间的事,不需要外人来评判。
“没什么。”谭璟瑄用力想挣脱他的手,却没有成功,“在他们眼中,谭璟瑄一无是处,就算会拍戏又如何,所以我是最好的人选。”
是这样吗?谭郎的心却突然抽痛起来。
“还有,”谭璟瑄看着他,“童童很爱你,不要让她失望。”
窗外天空和海洋的颜色映进来将谭璟瑄银白色的礼服染成淡淡的蓝。她看着自己的表情冷漠而疏远,而刚刚,她站在叶博然身边,却只有幸福的微笑。
谭郎看着谭璟瑄,又是这样,她总是忙不迭地逃开自己,用这样或是那样的理由,这让他莫名的恼火。
“我很累,想先回去了。”谭璟瑄想摆脱他的束缚。这样的夜色和寂静让她感到不安。他就站在她面前,身上的男性气息带着压迫感,让人窒息。
谭郎漂亮的黑眼睛微眯。又是拒绝!这不是他想要的。他俯身看着她,呼吸可闻,“你在怕我?”
他身上有清爽的味道和红酒的香醇,微微上挑的黑眼睛有种诱惑的力量,目光深沉而又渴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是的,她在害怕他。怕他的喜怒无常,也怕他带给她的压迫感。这样的谭郎是她所不熟悉的,带着强烈的侵略性而又害怕受伤。
她慌乱地看着他,却无处可逃。月亮升起来,皎洁的月光洒下来,照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有水果般香甜的味道,是她的味道。
“瑄儿……”谭郎迷惑地俯下身。他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着她,而此时她就在他的怀里。
他炙热的呼吸带着男性的味道,渐渐靠近。他深深地吻住她的唇,让人惊讶得无法回应。
仿佛渴望了太久,他一接触到她香甜的气息便无法自拔,只想不停地占有。他的双臂紧紧拥住她,这种感觉让人疯狂又颤抖。
谭璟瑄几乎不敢相信,可是感官却无比地清晰。他紧紧地拥着她,这样狂热又绝望的感情几乎让她无力反抗。一阵微风吹过,大海的涛声隐约传来,将脑海中的深处记忆唤醒。
谭璟瑄猛地推开他。自己疯了,才会任他这般对待自己!
“瑄儿……”谭郎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刚刚的一吻太过美妙,他不想放开,永远都不想。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他的侧脸。皎洁的月光下,谭璟瑄面孔苍白地看着他,一如小时候被他欺负时的表情。
“为什么不放过我?”泪水沿着她白皙的皮肤缓缓滑下,“你看不起我也好,捉弄我也好,可是不要用这种方式来对我。放过我,行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谭郎抓住谭璟瑄的手腕,“我有话和你说。”
“够了!”谭璟瑄挣脱他,“我不想再听你嘲笑我。是,谭璟瑄就是这样一个无趣的人,玩不起感情游戏,是个相信爱情的傻瓜。所以,请你离我远一点,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说完这些话,谭璟瑄转身快步离开。午夜的钟声敲响,她终于落荒而逃。
她的身后,谭郎狭长的眼睛在昏暗中明**人。谭璟瑄最后一句话深深地刺中了他,将他心里所有的担忧生生地揭开,痛楚难当。
谭璟瑄以为自己不会再哭泣了,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她的泪水就已经流干了。可是当她被叶博然抱进车子里时,仍然泪流不止。
刚刚在走廊上,她几乎以为自己无路可逃。那一阶阶楼梯仿佛永远都走不完,让人晕眩。可是就在她坐在台阶上看着落到楼下的鞋子时,叶博然却走了上来。
他俯身拾起那只银色的鞋子,走上楼梯,俯身替她穿上。他的手指微凉,却一如既往的干净修长,温柔地替她系上扣子,然后把她抱起。
他不问她发生了什么,却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初秋的夜空有一种空旷的遥远,车飞驰在海岸线上。谭璟瑄的心情慢慢地沉淀,风吹干了脸上的泪水,泪已经浸到了心里。
叶博然一路沉默,将车子停在海岸的大桥上。清冷的海凤吹进来,海上有船驶过,低沉的汽笛声响起,悠长的声音与海鸥一起穿过夜空。
“小时候我经常来这里。”叶博然看着前方的船坞说,“看这里的船出港进港,载着各种各样的人来来往往。”
谭璟瑄看了看他。夜色和月光糅合在一起形成蓝色的光晕照下来,他英俊的侧影有一种温柔与坚毅混合的美,从容不迫,志在必得。这样的他居然可以让谭璟瑄的心莫名地平静下来。
“我父亲是长子,而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所以爷爷对我的要求十分严格。小学、中学、大学,任何一门学科都必须名列前茅,这样才对得起他们的期望。”叶博然的目光看向前方的大海,声音低沉好听,“爷爷和父亲都毕业于清华,所以他们也希望我像他们一样优秀,每一步都要比别人做得好。可是就在高考的前几个月,我得了阑尾炎。虽然我在病假期间坚持学习,可是体育达标却成了问题。我每天在操场上不停地练习,可还是达不到标准。有一天晚上,我一个人跑了十圈,最后倒在地上,几乎绝望,心里诅咒着可恶的手术,完全失去了信心。后来爷爷找到我,他和我说:‘如果你的心里认为自己一定不行,那么再多的练习也没有用。要想战胜自己,必须正视困难,绝不能逃避。’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越是害怕,就越要面对。这句话是爷爷留给我最大的财富。”
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远远传来。谭璟瑄看着海天相接处的深蓝,感觉心中一直郁结的东西似乎一下子被打开了,那些以前想不明白也看不懂的迷雾完全散去。
“越是害怕,就越要面对……”谭璟瑄低声重复着。这就像在说她对谭郎的态度。这么多年来,她似乎习惯了他的强势,所以只有默默承受,在他面前甚至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丧失了。
她怕他,因为从没有正视过他,也从未站在他的角度上思考。她只是一味地逃避,可这对于他们的关系没有任何帮助。只有真正自信地面对他,这一切才会改变,她才不会一味地被动。
叶博然没有说话,他知道她会懂。他所认识的谭璟瑄就像一块温和润泽的美玉,洁白秀雅却柔和内敛。这样的美好只有懂得欣赏她的人才会了解。
又一班船出港,静静地航行在深蓝的海面上。叶博然打开车门,拉着谭璟瑄的手走上桥头。平静深沉的海水在他们脚下流过,偶尔有浪花跳跃。
“来,我带你看样东西,”他笑着拉起谭璟瑄,指向前方。只见离岸边不远处,突然一个黑色的影子从海面腾跃而出,闪着银光,紧接着又落回到海里。
“那是什么?”谭璟瑄问,因为她从未见过。
“是鱼。”叶博然笑着回答,“每到夏夜它们偶尔跳出海面,也许是海里面太压抑了,也许是缺氧了。”
“真漂亮!”谭璟瑄赞叹。这是一种生命与自然的美,在冷漠的城市里是难得一见的惊喜。
叶博然笑而不语。对他来说谭璟瑄也是一个惊喜,就这样慢慢地浸入他的生活。虽然不知道未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可无论怎样,他都会直接面对,绝不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