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愈加分明,她一路跑过了宫门,到了空旷无人的街道,四周除了死寂还是死寂。
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她一直朝着没有灯火的阴暗处奔逃,想要凭借着黑暗来掩盖她衣襟袖口上沾染的血迹。
身后紧紧追来的侍卫脚步凌乱,一声一声重重的敲击在她已经破裂的心上,她在街道上乱窜,想要寻找一个可以暂时躲避追捕的地方,可是每家每户都是紧闭门窗,一听到外面的嘈杂声更是全都纷纷灭了灯火。
“她在那里!快,抓住她……”
穷追不舍的的身影一直在她身后,像一条尾巴怎么也甩不掉。
刺眼的灯火,厉声的咆哮,让她不得不加快速度向着不远处的小巷跑去。
因为天黑得厉害,颜妖妖根本没有看清出她到了哪里,而身后的侍卫的眼前也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黑纱,只觉得一转眼面前的人就不见了踪影。
弯弯绕绕,兜兜转转,她只是一味的跟着眼前的光影走却没有抬头看一眼檐下悬挂着的横匾。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笔墨过处,恍然是‘梨园’两个大字。
白岩石堆砌的庭院里,天井边的雪花满地,夹杂散落着的点点绛紫色花种,经风吹日晒,霜打雪淋,最后还有很多会被北风无情的扫落。
然而那些被保存下来的,撒入黄土,只剩下静候佳音。
颜妖妖推门进入,夜色肆意的弥漫开来,厚实的云雾早早的遮蔽了暗淡的月光,漆黑的天幕,隐约摇曳的案前灯火,待到她关上房门心情忐忑的转过身想要向房间里的主人道一声抱歉并乞求收留时,惊异,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股脑全都如同豆大的冰块将她砸得无处遁形。
梨园里暗暗的花香盈动,屋内灯火阑珊处,一袭玄色正端坐在桌案前,身侧,还有一个一脸煞气的黑影人。
段干容与侧过身,还没有来得及出声制止,颜妖妖只觉得一阵寒风漫过,从她的后背,一直到她的脖颈处。
冷,戾气扑面,生死只在一瞬间。
“住手,不用杀她。”
一声低沉的嗓音及时的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原本已经准备将她一剑封喉的黑影人依旧用他那双狠戾的眼眸盯着她,却生生的抽回了抵在她脖颈上的寒刀。
“殿下,为何也要放过她?”黑影人心底一阵不快,向来杀人不见血的他,只要刀剑出鞘,从来都是见血收刀,如今,已经两次放过了他眼里该死的人,让他有些辨不清殿下的心思。
颜妖妖对上刚刚出言相救的男子的目光,如同浩渺烟波,此时却凛寒许久。
“怎么,你不服?”
段干容与褪去了平日里的温润,一时间看着黑影人的眼,属于上位者的气息就这般喷涌而出。
作为奕国最杰出的皇位继承人,奕国上下,从来都是真心拜服,所以,当知晓了殿下语调中不加掩饰的不耐,黑影人立即半跪在地,作请罪状:“请殿下恕罪,是属下逾越了。”
他的权位没有人能够轻易动摇,每一步都是经过精心谋算,步步为营,至此,殿下这般做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缘由。
“你怎么样?应该无碍吧。”
清冽温柔的语调,曾经一度让颜妖妖为之痴狂,而如今,她也依旧压抑不了心中久久萌动的情愫。
她摇首,脸上挂着窘迫的笑,“打扰殿下了……可这位是……”
她的疑惑,让身旁距离不远的黑影人握紧了手中的刀柄,而段干容与缓缓的搁置下手中的瓷杯,一双眼开始扫视着她,半晌,面色不改。
“公主,怎会弄成这般狼狈的模样……”
她堪堪的站在他的眼前,衣襟上的血迹一时间晃了他的眼。
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是她深夜出了皇宫,还这般慌乱逃离,不免让他一阵心绪不宁。
残留的血腥味像是永久都无法消除,如此熟悉的气息让一旁的黑影人大笑着抱臂道:“杀人了吧……”
心底咯噔一下,为什么他不说她是被追杀,而是将她看做杀人凶手……
没有心思深究为何黑影人凭空出现在梨园,她也没有往更深层的方面想,她现在只是在乎,在乎段干容与在听到这一句后该是什么反应……
他要是知晓,她杀了人,而且,杀的还是她的长姐,那个即将成为他新娘的人,会不会,直接让这个黑影人当场了结了她……
想到这里,脑海突然不受控制的倒带刚刚错手杀了颜歌舞的血腥一幕。
“不……我,怎么会……敢杀人……”
紧紧地抿唇,颜妖妖像是受了刺激一般抱着双臂脸色难看的缩在角落里,额头的冷汗不止。
都道第一次杀人的人都会陷入永恒的恐惧,她现在的反应,明眼人都能够看清她刚刚做出了怎样惊人的举动。
她杀了人?
段干容与眉头紧蹙的靠近她,心底却没有料想到一直只会懦弱隐忍着苟且偷生的她竟然会动手杀人。
可是,她杀了谁……谁又能引起她如此大的恨意……
想到这里,段干容与眼底升起了一抹忧虑,眉头愈加紧蹙了。
细碎的脚步,好像有很多人朝着这里聚集,黑影人想要上前向面前的男子禀告他所察觉的外面的情况。
左手轻抬,段干容与制止了黑影人的妄动,“你先下去吧,这事我会处理。”
一阵人影晃动,外面响起了叩门声。
黑影人没有片刻犹豫,一转眼消失在房内。
段干容与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又低头瞥了还一脸惊吓过度的颜妖妖,然后一言不发的向着门外走去。
推门,渐远的脚步,让颜妖妖的心猛地被狠狠揪紧。
他会把她交出去吧……
低下头,吞咽着无声的眼泪,他会为了颜歌舞而憎恨她吧……
梨园外,聚集的灯火将整座行馆照得亮若白昼,虽然侍卫持着怀疑的态度想要进去搜索颜妖妖的踪影,但是他们却不敢在这行馆轻易放肆。
见到段干容与从容的走出,领头的侍卫恭敬的躬身道:“段干殿下,深夜叨扰了,当真是抱歉。但是由于例行公事,请殿下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