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凉凉的吹在脸上,有细小的雨丝掉了下来,云磬挎着篮子,木屐在路上敲的吧嗒吧嗒响,身后的翠洗一直在不停的碎碎念:“都是我不好,应该早点拉着小姐回来的,都耽搁到这个时候了,也不知道大豆娘还在不在那。”
云磬回头瞪了她一眼:“闭嘴。”
翠洗连忙闭上了嘴,奈何安静了一会,翠洗又禁不住唠叨了起来:“小姐你怎么能打那个小厮,实在是太……”
云磬回身又是一记眼刀。
这个翠洗哪都不错,就是话太多了。
这个时间,云府的门都下了锁,两个人又回到了出府的那个角门,云磬挎着一篮子没有卖出的葫芦,一屁股坐在角门的门槛儿上。
“是蹦进去还是敲门呢……”云磬抬头看了看高耸的围墙,估摸着自己能不能爬过去。
不仅葫芦没有卖出去,肉没有买回来,那细柳街的街道也没发现什么看头,自己还没打过那麻衣馆的小厮,连带着又错过了进门的时间……
张开受伤的那只手掌,另一只手反复摩挲着掌上的伤口,云磬不爽的要命。
这五小姐离远看挺光鲜的,谁知道这么惨……
“小姐,围墙太高,蹦是蹦不进去了。但是这时候要是敲门,把自己半夜回家弄的人尽皆知,对小姐的名声影响不好。”翠洗有些忐忑的看着坐在门框上的云磬,到底也没有让她站起来,也没有说出坐在门框上这样太不雅的话,反正现在左右四周无人看见。
云磬有些头疼,揉了揉自己的包子发髻,伸手就要捶门。
“相对于彻夜不归,晚回家的影响要相对小一些,反正大夫人也说了,这是在辽东,规矩没有那么严。”
手还没有落在门上,那角门却吱嘎一声自己开了,一个打着纸伞提着灯笼的人影从角门内跨了出来。
“浮玉先生?”云磬揉了揉眼睛,有点不敢相信的抬头瞪着眼前的少年,这个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脸:“这个时间了,你怎么在这?”
少年一身月白色,皎如玉树。
“晚上有个夜宴。”被唤作浮玉的少年撇了一眼云磬,随后像没看到她一样,径直朝外走去,刚走了两步,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整准备迈进门的云磬。
“你手里拿着什么?”
“啊?”云磬把提着的篮子向身后藏了一下,脸上讪讪的:“没什么……”
她心理知道一个大家小姐自己出去卖东西毕竟不太好,若是换成别人她就不在意了。可浮玉是自己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总觉得有点不一样。
浮玉静静的看着云磬,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仿佛没听见她说什么一样。
“是葫芦……”云磬握着篮子把手的手紧了紧,嘴嘟了起来,心里有些不情愿的将篮子拿了出来,又赶紧为自己遮遮掩掩的行为找了借口:“浮玉先生可不许告诉别人我自己温养了葫芦。”
浮玉眉头挑了挑,依旧一言不发,只静静的看着云磬。
“还有不许跟别人说今天晚上在这看到过我。”云磬眼睛瞪了起来,颇有些气势,这个浮玉看起来不像是随便嚼舌头的人,只嘱咐一声他就应该会答应的。
“好。”浮玉点了点头,随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的说:“葫芦卖给我吧,我今晚见朋友,没准备礼物。”
“浮玉先生要这个?”云磬尴尬的眨了眨眼睛,看了眼自己手里攥着的篮子,脸上划过一丝丝挣扎跟不舍,这葫芦可是钱。
虽然脑子里这么想着,云磬的嘴上还是说道:“不过就是葫芦嘛,不用卖,就送给先生也行……”
话还没落,一锭银子已经塞到了云磬手中,篮子也被浮玉一抬手就夺了去。
“恩人慢走……”云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就看浮玉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提着灯笼,那把纸伞就那么没有丝毫支点的凭空飘在了头上。
浮玉转身走了。
云磬朝着浮玉走的方向望了一会,浮玉先生头上飘着的那把伞看起来真不错,真好奇这是什么功夫。
不会是悬空符箓吧。
云磬踮起脚像浮玉的伞把看了去,奈何细雨荼蘼,遮挡视线,而浮玉先生也越走越远了。
算了,回家。
翠洗接过云磬手里的银子,开心的把摸着,脸上带着窃喜,嘴里嘀咕着:“这个浮玉真是大手大脚的,这些葫芦哪里用的着这么多银子,这可是整整十两哎。”
翠洗把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下,云磬受不了的拍了怕她的脑袋,俩人这才蹑手蹑脚的跨进了角门,又轻轻关上门,朝着自己住的雪霖阁走去。
今儿也不算太倒霉,好在回家的时候碰到了浮玉这个冤大头。
雪霖阁在云府西北角,云磬从角门进来,没走多远就到了自己住的雪霖阁。
回了自己住的屋舍,翠洗赶紧烧了些热水,要伺候云磬洗澡。
云磬生怕翠洗也着凉,那雪霖阁就彻底瘫痪了,连忙把翠洗撵到隔壁,让她自己也洗洗澡去。
云磬在大木桶里泡了个澡,换下被雨淋湿的衣服,绞干了头发,翠洗端进来一碗青菜面条。
云磬几口吃完,又漱了漱口,这才挑了挑蜡烛,爬到床边的小几上翻起了书,翠洗就收了碗筷又出去了。
这本《图宅术》云磬已经翻了无数遍了,马上中秋十五了,要见那个老太君,云磬心里真挺期待的,主要原因归功于翠洗一直在一旁不停的说老太君有多恐怖。
什么当年是云老爷子从人迹罕至的山沟里挖出来的,什么老太君住的沧浪轩里连个蛇虫鼠蚁都没有啊,什么靠近她就感觉盛夏都不冷了之类的……
怎么听起来都像是来路不明的妖女,有意思。
云磬翻了会书,就开始困了起来,今儿一天都在外面晒着,说不累是假的。也不知道这鬼天气是怎么回事,明明都快到中秋了,还依然热的要死。
更可气的是自己这个身体,要多虚弱就有多虚弱。
召唤了一声翠洗,门外没有应声的,云磬便自顾自的熄灭了蜡烛,爬到被窝里趟了下来,心里想着以后麻衣馆都不收这些葫芦了,那上会大夫人说让她给大姐准备贺礼,不如就等等下一批葫芦成熟的时候摘了两只葫芦送了得了,不过想来人家是看不上这葫芦的,不过反正人家连五小姐都看不上,那礼物送的重也没用。
云磬翻了个身,要说送点重礼,别说她不想,就是她想,她还真没有什么能送的,今儿得了浮玉的十两银子,再加上原来的四两,就是十四两了,明儿拿出一两来让翠洗托大豆娘去买点肉。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磬迷迷糊糊睡得正香,恍惚听见院子里有人在悄声说话,云磬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院子里好似有人在低声的说着什么,云磬侧着耳朵努力想听清楚,她这院子就翠洗跟云磬两个人,这都夜了,是翠洗在跟谁说话?
院子里又静了下来,不多时翠洗悄悄的进了屋,她蹑手蹑脚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云磬,确定云磬没有醒,这才回了耳室。
翠洗一离开,躺在床上的云磬就睁开了眼睛,向着耳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翠洗这么晚在院子里是见谁?
这个五小姐的身边果然一个贴心的人都没有么。
云磬的嘴角附上一抹冷笑。
脑子里忽然想到那个送到乡下的嬷嬷,也不知那位嬷嬷是不是个忠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