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梢上的圆月亮去到了半空,喧闹的客席渐渐冷清,赵秋站在门口那儿送客,脸色看起来很疲惫。
“阿秋,有了媳妇可千万别忘了咱兄弟,媳妇虽然该疼,有时候欠管教,你可绝对不能手软啊!”醉汉呓语,赵秋故意用力地捶了他的胸口,无语笑道:“他喝醉了,你们快送他回去罢!不然,他家那位肯定跟我们急。”
“阿秋,我们担心这干嘛?他家那婆娘不过就一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等什么时候他清醒了小嘴儿一舔,哄哄就啥事都没有了!”
“倒是你,刚才莫名其妙地被那女人刮了一巴掌,你今晚可得给她点颜色瞧瞧,立立你的威信,就像那些文绉绉(zhōu)的娘炮儿说的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兄弟们调笑,赵秋瞥一眼灯火阑珊的新房,心不在焉地附和。
沈初礼落寞坐在简陋的房间里,完全没有成为新娘的喜悦和兴奋,耳边尽是男人们的调侃声,她摸了摸身上的粗布做的嫁衣,伤心不已。“沈初礼啊沈初礼,为了一个背信弃义的男人,你难道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要了吗?秦雨,我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你离家出走,为了你那可怜的母亲,我无缘无故替你顶了这门婚事。我就这样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呵!这是什么地儿,那人什么名儿,我通通不清楚,活该啊!”
叩叩叩,叩叩叩。
秦二炮急切地拍打门,照今日的情形,沈初礼这个女人绝不是省油的灯,他辛辛苦苦唱的一出戏,不能让她搞砸了,赵家的贺礼不能飞!“沈初礼,我知道你没睡,给我开门!”
答应了这门婚事,她不欠他什么。
沈初礼抹掉眼泪,打开门讽刺说:“你还有事吗?我成功的替代了你的女儿,你这下可以高枕无忧的,用他们家的聘金给你那宝贵儿子娶亲了。”
“你别乱说,你给我记好了,这里再没有什么沈啊什么李的。你叫秦雨,是我秦二炮的大女儿,秦雨,懂吗?你嘴巴最好给老子放紧点,不然,老子让你好看!”
“虎落平阳被犬欺,何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嫁给赵秋,权当报答她,不是你。至于后面我要做的事,你最好别插手,否则,我们大可同归于尽。”
秦二炮张扬跋扈那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女人。他今晚喝了点小酒,肚子又憋了一团火没地儿发泄。他张开手想打去,沈初礼冷笑,出其不意扣住了他的老胳膊。“怪不得秦雨会离开,有你这样重男轻女的爹,是要倒了多少辈子的霉运啊!”
“秦雨,你还真够与众不同的啊!偷偷和野男人出去厮混已经够我们笑话了,儿子还敢打老子,可真有你威风的。”李青荷盛着收拾好的剩饭剩菜走过来看热闹。秦二炮怕事情败露,讨好地说:“姑娘说的是哪里的话,我这不是跟我闺女说别么?姑娘是累了眼睛疼看错了罢。”
来者不善呐!
初礼冷静地说:“爹,女儿即已嫁作人妇,那些有的没的,我会忘的一干二净,然后相夫教子做好做好自己的本分,免得别人有机可乘。”她故意把最后一句话抬高,秦二炮算她识相,没说什么就走了。李青荷压下怒气装作高傲道:“是你的别人想抢也抢不走,不是你的想留也留不住。”
“是不是我的,我自然知道,倒是某些人不要夜郎自大,多做无用功。”
“你!”
一向不服输的李青荷还想还口,那边尤氏忙的不可开交,喊她过去打援手。
赵秋懒懒地松了口气,平日里到深山采药都没累成这样,真是应了一句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麻烦日子才开头,你就累成这样?”
“辉大哥?”赵秋挑眉,杨士辉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兼大哥。当他穷苦无依的时候,多亏有他的照顾。他的一堆朋友中,最敬佩的就是他了。
他们各自拿了一壶酒蹲在门前,杨士辉喝了口酒说:“想不到,疯疯癫癫的日子一眨眼就溜走了。我们几个里,就剩下青荷还没有成家了。”
“是啊!时间飞快,想当初,我们哪一个不是说要立志做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如今,落叶归根,又回到生我养我的地方。其实,偶尔想想,看透了外面的尔虞我诈,躲在这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做个普通的乡野村夫,也算是惬意的生活。”
两人相视一笑,沉默片刻后,杨士辉望着他,语重心长地说:“阿秋,你的媳妇可得好好留意着,毕竟跟男人跑过,别到老养了野男人的种都不知道呢?”赵秋一边摇着酒,一边默不作声,墨黑的瞳孔幽深一片。
夜色微凉,皎洁的月光晃动平静的湖水,昆虫不停地鸣叫,人们渐入梦乡,但新房里又是另一番光景。
沈初礼坐在床头像刺猬一样,警惕着不远处正在剥花生的人,男人每打开一粒花生,她的心里就凉一截。她害怕,是不是那花生剥完了后,她就是那最后的花生,然后被他啃的渣渣都不剩,洞房花烛夜,怎么能不防!
他的肤色不算黝黑,油灯光线下她只能勉强区分他那高鼻梁,和明亮的眼睛。而脸下,他的身材较结实,裸露的手臂一看就知道力气不小,若是她反抗和他圆房,那强而有力的手掐住她的脖子,完全就跟捏死蚂蚁那样容易。刚想到这里,赵秋放下篮子往外走去,沈初礼吓得往内缩。
赵秋觉得,她好像很怕她他,嗤,今天打脸的时候胆子又那么肥!没办法,谁让他老牛吃嫩草呢?年龄差距摆在那儿,不跟小姑娘计较。
“我要出去一小会儿,你可不能乱跑,晚上外头可不是那么安全的。要么是豺狼,要么就是色狼!”春季是个多雨的季节,他每晚都要到庭院的空地上查看晾着的草药,不及时收拾好草药,那他几个月的辛苦就白费了。
沈初礼沉默代表默许,她一直望着窗花,自言自语:“大哥,初礼好害怕,你可不可以来救我。”她不仅累,肚子也一天没吃东西了。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下,她还是忍不住哭了,见小瘸子没回来,她大胆地将目光望向剥好的花生。
“与其饿死,我宁肯吃了再上路!”她立刻跑过去半跪着抓起花生塞入口中,虽然有些异味,但能填饱肚子就行了。“没我的允许,谁让你打他主意了,还不快吐出来!”赵秋走进来怒斥,初礼哪里会听他的,反正都下肚了。她唯唯诺诺地低语:“我饿的不行了,你要是心疼,以后我还你就是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他哭笑不得:“肚子饿干嘛不早说,等着!”初礼愣是坐在了原地,转而又看见他冒出了个脑袋,“你别吃那些花生了,那些发霉的要水洗煮了才能吃,不然对身体不好。”
人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对香味特别灵敏。她闻到香味阵阵传来,早已迫不及待地目睹美味的风采。厨房里小瘸子走来走去,初礼平时在家的时候,没见过大哥进厨房。他一直教导她,男儿应专注于朝堂,煮饭做菜这些小事就该让女人来操心。
她靠到灶台旁打量他,“你会煮东西,真是特别。”赵秋把面条倒进放了炒过的肉沫碗里,“只能这么凑合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