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修雯还是雷打不动地每晚去那个CD小菜馆吃饭,老板娘对她格外关照,每次都给她留个固定位子,这就是熟客的便宜。
匆匆吃完蛋炒饭和土豆丝,她心满意足的付账准备回宿舍继续宅着。工作之后,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一个人的圈子活着,要是她大学的时候知道自己会这么活着,估计早就找个绳子栓脖子了,好在,现在自己的心理抵抗力已经充分强大,至少她自己这么认为。
拿出钥匙打开那老旧的需要用脚才能踹上的宿舍门,宫修雯发现里面的门竟然根本没有锁。这里本来是两扇门,可是现在打开外面的一扇,里面的那一扇已经自行打开。纵然是她最近的心理素质已经被手机被盗,下水道漏水遭楼下索赔这样的事情锻炼得充分可以,但是这个入室抢劫真的是有点玩大了吧。
她立刻跑进去看客厅和卧室,但是惊讶的是,里面什么也没有少。虽然宫修雯的屋子看起来跟刚遭完洗劫很像,但是她知道,那是自己平时屋子就这么乱,跟洗劫没什么关系。思来想去,只有自己出门忘了锁里面的门可以解释现在的情况。
她只得苦笑,然后打开全部的灯,继而打开电脑,然后开始看片子。
身后的灯管随着电闸的滋滋声而时昏时亮。她对着电脑屏幕大叫一声,卧槽你就作吧,姐要是有钱早搬出去了。
当她这样舒坦地叫完之后,灯管在滋滋闪完之后彻底停止工作,整个屋子陷入黑暗。
“卧槽!”她对着黑暗的空气低估了一声。这一天天活得如此有剧情,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感谢老天爷如此费心思给自己安排这种惊吓百出的生活了。黑暗中,只有电脑屏幕可以充当此时唯一的光源,窗外的灯光昏暗混乱,南城的人们此时正在家里吃晚饭吧,此刻的她忽然觉得无比孤单。
然而理智尚在,还没被这消极的情绪打破,她掏出手机,准备给上次修保险丝的电工打电话。可是脑海中妈妈的声音忽然传来,自己一个人住要注意,千万不要让陌生人进来,尤其晚上。
她立刻打消了这一念头,拨号码的手机僵在空中,继而颓然的倒在椅子上,不知道该如何。
或许每一个曾经对未来有过幻想的有志青年们,都曾经过这样的落差。曾以为自己的未来熠熠闪光,到头来不过是某个大城市的“外地打工者”。那些理想中的拿着单反到处旅行,住在自己亲自设计装修的小户型里的设想此时都在尖叫着嘲笑自己。而事实上,精打细算的每个月的工资,吃饭,交水电费,交通费,请客吃饭,人情往来,穿衣打扮,每一个问题都是那么现实,宫修雯真的不敢想象那些还要自己交房租的同志们是如何颤颤巍巍地撑到月末,到头来,他们在所谓的大城市里,做着做繁琐却不起眼的工作,下班后吃着便宜的盒饭或者小炒,回到自己跟大城市的高大上完全沾不上边的住处,看着曾经的同学人人上上传的最近高端生活的照片,想想自己要攒几个月工资才能买得起他们拍这些照片所用的单反,你就会觉得,生活真是讽刺。
于是,富二代和普通同学自毕业的生活就变得全然不同。
宫修雯忽然有点害怕这黑暗,这安静的黑暗。自己不敢叫电工来,更要命的是,还怕黑。该怎么办?电脑也撑不了多久,到时候那就真的是全黑了。好在她的大脑迅速做出下去买手电筒的决断,宫修雯差点为自己的这个想法高兴的欢呼雀跃。
她欢快地冲向附近的便利店和超市,悲剧的发现:手电筒这么常用的家用电器竟然没货。她感觉自己像被浇了一桶冷水的狮子狗,连打起精来来甩甩身上水珠的力气都没了。
眼泪马上就要汹涌而出,她忽然好想回到家里,或者回到大学的宿舍,眼前的这一切,根本不是她所追求的。视线焦点模糊中,她看到自己眼前的货架上是一瓶瓶的酒之类的东西。
酒!对,是酒!
酒可以壮胆!她立刻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拿着一瓶红酒酒冲出去付账了。
此刻的她,已然是坐在宿舍床边喝酒壮胆的文艺逼。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半,发出“啊”的酣畅淋漓感,那感觉好像在沙漠垂死的人喝到甘泉该发出的声音。她想到倪妮主演的那部《我想和你好好的》中拍的那个饮料广告,顿时觉得,自己才是拍此种广告的最佳人选,但是考虑到脸蛋身材和气质,还是算了吧。
酒精变作气体从胃部汹涌而来,她打着嗝,吹着《朱紫国》的口哨,躺在床上等待昏昏沉沉不清醒夹带着困意的感觉袭来,宫修雯发誓只要它一来,自己就立马就势睡到天明,绝不胡思乱想。
可悲的是,它迟迟没有来。这让她依旧感到害怕。
她恨这接触不良的电闸。
她重新做起来,想给老哥打个电话。
长久的等待音,可惜没人接。
接着她开始拨打笑笑的手机,不知道此刻的她又在实验室忙着做什么。
已经十几秒了还是没人接,宫修雯有点着急,心想这帮人真不靠谱,没事的时候成天在网上瞎****,关键时候一个也指望不上。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客服有磁性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宫修雯的希望彻底被这个女声踩到脚底。
忽然,噌的一声,客厅和卧室的灯闪了一下,又陷入了黑暗,宫修雯着实被这一闪吓到了,仿佛是鬼出没的前兆,她立刻找准被子蒙好脸,好让自己寻找点安全感。可是根本没用,脑海中以前看过的恐怖片仿佛诅咒一样在脑海中慢慢念出台词,慢慢情景转换,她已经冷汗涔涔。
靠******,原来喝酒不是壮胆用的,是瞎想用的。
她颤抖着双手按亮手机,忽然特别想给张清远打个电话。
可是她不敢,于是在这黑暗的夜里,宫修雯没出息的哭了。她一脚踹开被子,开始放声大哭,仿佛要将这几日的不顺全都哭出来。声嘶力竭的哭声代表对几日苦逼日子的诉讼。然而人在脆弱的时刻大抵容易想起最感伤怀的事情,于是她的脑海已被张清远充斥,尤其想到张清远的不告而别。可见爱情其实才是人类悲哀的主题,无论物质上在怎么不顺畅,把你推向悲剧边缘的永远都是爱情。
哭累了,世界依旧是一片黑暗。宫修雯拿起手机,打开虾米音乐,开始试图制造出点声响来填补这无边的黑暗。她翻了翻手机,一首悲伤情歌都没有,有略微心酸气息的就是周董的《晴天》。音乐一起,她立马安定了好多,仿佛又回到了初中和小伙伴一起听老周的日子,那时候无忧无虑,真是好。
但偏偏雨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她开始跟着手机唱起来,大脑也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全是悲伤事迹重现,可见伤心的时候,喝酒的时候,真不能听有点情绪宣泄的歌,因为,情绪非但没有宣泄,还会决堤。
她就这么容易地决堤了。她承认干了一件特别让人看不起的事,但是那时候确实没什么羞耻感。
她竟然拨通了张清远的电话。长久的等待音,正当她觉得又要前功尽弃的时候,那边传来不耐烦的:喂?
“是我。好久不见,你的声音都变了。”
电话那头的人一下从床上坐起,正是这个声音,这个他寻找了很久的人,在那次山崖的短暂交谈后,如果那也叫做交谈的话,就再也没听过到。
“是你吗?”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是我,我是宫修雯。”
“宫修雯?你怎么了?你在哪?”他听出那边声音的不对,一种紧张感涌上心头。
可是那边却没有了声音。
“小姐,你没事吧?还好吗?”他说。
“小姐你妹啊,你才是小姐,我是宫修雯!宫修雯!不好,我我他么一点也不好!”她开始狂哭不止。
“你在哪?快说你的地址。”他已经快步走下楼停在自己的车前,他拉开黑色车门,一下钻了进去。“快说啊。”
那边彻底没了声音。再不久便是呕吐的声音。
那边传来声音,“宫小姐,还好吗?”
宫修雯已经没有力气说话。
“宫小姐你还活着吗?”
她对这个问题感到无比惊讶,难道自己听起来像是要死了或者自寻短见了吗?
或许吧。
“小姐,你家住哪?”
她鬼使神差地说了地址,就算意识再模糊,她也清楚地知道,他只是客套下,远在美国的他即使有自己的地址也不可能会来看自己。
她颓然挂了电话,开始望着天花板。虽然,什么也看不见。
她继续把剩下的酒喝了个精光。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继而世界渐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即使现在是一根头发掉在地上,她也一定能听到,但她甚至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忽然,门铃响了。马上要昏睡下去的她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精神猛地回归,恐怖感瞬时席卷全身。
门铃声依然继续。
她勉强下床,拿起刚刚喝酒的空瓶子在手上,心里祈祷着门铃不要再响了,否则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吓得崩溃。
黑暗中的宫修雯握着酒瓶瑟瑟发抖。
忽然,手机亮了起来,有人打电话给自己。此刻的她仿佛垂死的人抓住了一线生机,于是立刻拿起手机。
手机来电显示是,张清远!
她擦了擦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因为喝酒或者惊吓而出现了幻觉。
确实是他,如果这一切不是做梦的话。
她按了接通键。
“我在你家门口。出来开下门。”
她不能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却仍然虚着步子朝着门口走去,打开里面的门,隔着纱窗门,他看到外面有个人影,没有光线,但是街道灯光散射出的逆光中,他仿佛看到了张清远的脸,没错,肯定是他,刚才还在奇怪为什么还要问自己的地址,原来他回国了。
眼泪瞬时占领她的眼眶,赶都赶不走。
她打开门,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哭了起来。
对方明显愣住了,随即一把推开她,但宫修雯根本就醉醺醺地站不直,被他这么一推,直接倒在了地板上。
他不好意思地走进来,伸出手想拉她一把。
宫修雯有点生气,便自己爬起来,想在黑暗中摸索去冰箱摸索出他最爱喝的酸梅汤。
他也慢慢走了进来,开始按灯的开关。
“停电。”我宫修雯呵呵干笑着。
“哦,你平时就这么随便让人进你家啊?”
“头好晕啊,感觉你声音都不对,你刚才说什么?”
她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玄关处远远望着自己,宫修雯递给他酸梅汤,可是他一动也没动,仿佛自己不存在。
她有点力不从心地向下瘫倒,酒精的作用让宫修雯提不起一丝精神,即使对面的人是我宫修雯朝思暮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