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色黑如墨。
张清远艰难得行走在石阶上。四处雨水迸发,两侧沟渠淋漓汇涌,像极了夏日的百米飞瀑。此刻,即便是行走在平地中,也会非常艰难,若是上坡的话,则更是艰难,但是若是下坡,由于视线受阻和雨后浸润后光滑的石阶,此举便非常危险。但他完全顾不得这许多,刚才的他头脑中太乱了,反而此刻淋在雨中,却变得异常坚定。
她不能有事。
长那么大以来,他第一次觉得如此慌乱,从来没有想到,原来有一天,生离死别变得如此缠情起来。
他听到了各处的广播,一里泉已经多处遭掩,心急如焚间,值得加快脚步,但一不留神,他从石阶处滑了下来,滚落在衔接的平台处,很庆幸这不是绵延不绝的山阶,然后手腕和额头处还是有血珠冒出来,他管不了这许多,只想瞬间就到一里泉。
跑到一路泉附近的竹海已经基本没有多少阶梯,转而都是石头路,他看到有许多救援队的人在前面维持秩序,大雨依旧继续,有担架从里面抬出来,白色的床单染着红色的血,看起来十分狰狞。
张清远一下没有了支撑力,转而跪倒在地,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像是看不清楚,不久他看到眼前一片炫目的白光,是救援队员的探照灯,那副担架从眼前掠过,他只是提着心跳撇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男子。他立刻站起来跑向警戒线,现场的救援队员将他拉住,此刻天际忽现闪电,前方五十米处土石松动,并有下滑趋势。救援队立刻向后撤退,一时间现场乱作一团。
张清远趁其他人不注意,向右边石头坡爬下去,土方坍塌已经稳定,道路被掩埋,他要沿着陡坡,将这段掩埋的路段绕过去。脚下的乱石此刻看起来格外尖锐,冬季的雨滴更是寒入心底,连飞鸟都未曾光顾的冬日竹海,他就这样踩在泥水里前行。待爬上陡坡重新回到掩埋路段前面的石阶路时,他的牛仔裤从膝盖以下已经看不出颜色,灰色的运动鞋仿佛刚从沼泽里爬出来,一向有洁癖的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看起来这么荒诞。
冬雨淋湿了他身上的每一寸,使得他每一寸呼吸都笼罩了一层白色的雾气,在灯光的照射下,犹如袅袅炊烟。然而这最后的光影由于是恶魔最后的电信,在雨势略微减缓时,附近路段的几个路灯终于艰难的闪了一闪,彻底熄灭。
整个苏山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灰暗,及时远处的路灯仍然看到,但对于此刻的张清远来说,无异于星星。
然而就在这陷入灰暗的一瞬间,他听到了一声尖叫。
不用思考,这一定是她的声音。
“宫修雯!宫修雯!”他大喊,及时平日里从未叫过他的名字。
但一片死寂,没有回应。
他心里犹如焚了一把火,”宫修雯!!宫修雯!!你在哪里?“
灰暗的山路依旧没有人回应。
他不能放弃,只得在黑暗中继续前行。
“宫修雯?你在哪里?!”整个竹海响彻着他的呐喊,而此刻,躲在公厕的宫修雯似也听到了他的喊声。
“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叫我?”她转头对身边的队友说道。
“听到了。但现在外面雨这么大,最好还是不要出去,而且,我包里就一把伞,这样遇到大风,你就更危险了。”
“你甭那么多废话了,正因为外面危险,我才不能不管啊。”她一把夺掉他包里的伞,向着大雨滂沱的石阶路走去。
雨点打在这小伞上,仿佛要把它击穿,她艰难得在这路上慢慢行进,嘴里大喊着:”我在这。“但是刚才的声音却再也听不到了,因为听诊效应的缘故,此刻她只能听到雨声和风声。
无奈只能向着大部队的方向慢慢前进,而此刻的她由于一直躲在公厕,并不知道外面已经连遭土方滑落。
然而天公不仅不作美,还要体现“祸不单行”的意义。
就在她行走几分钟后,身边的路灯忽然熄灭,一切陷入了诡异的昏暗,只有前方有隐隐白光。她及时有点害怕,在加上身边被雨水冲刷下来形成的沟壑越来越深,一种不安全感瞬间涌向全身。
二然而就在这时,她看到前方隐隐白光处站着一个人,独自淋在雨中,周身白气氤氲,朦胧地不真实。
她急忙跑过去,此刻,她终能辨认,此人正是张清远。
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是他来救他,当然他心里也明白,更不可能是安柏,但此刻,她看到眼前额角流血的张清远,却忽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撼。她想,这大概是震撼,抑或是非常时期看到老朋友的一种悲喜交加。
张清远拖着自己的一身泥泞,慢慢走了过来,空气中弥漫中一种安静的诡异的气氛,他没有问她,她也没有问他。
他张开手臂,将撑着一把摇摇欲坠的伞的宫修雯揽在怀里。
此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连之前感受不到疼痛的伤口仿佛此刻才开始回复知觉,便觉刺痛起来。
但,一切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