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湖湖被层层云雾环绕,湖中传来船浆荡漾的声音,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两艘小船在湖中游荡。云隐湖比起动辄上千里的碧波荡漾的大湖来说,无疑显得很娇小,湖水也不比寻常的湖水更为清澈。云隐湖背靠的山也没有雄伟奇绝的气势,云隐湖住的那家人更为平常,一样的柴米油盐,一样的炊烟袅袅。
也有不一样,这家姓王的世家比起其他世家来说要与世无争的多。
云隐湖畔住的人都是圣人子弟,王家的子弟都是以自身的风度、修养以及骨子里的真诚去待人接物。
王家受整个修行界的敬仰尊重,不仅仅因为王家是圣人之后。王家的后人也有自己的本事,为整个修行界撰书写史,为修行的后人记录波澜壮阔的前辈历程。
王家为了撰书收集前辈隐秘,各个世家的隐秘,修行界的隐秘……
只要你想知道差不多都可以在云隐湖寻找眉目。
然而谁也不知道这样一个受人敬仰的世家,在七十一年前出了一个,倒卖家族收集的隐秘后代。
老家主王贞之看着湖中心的两艘小船,仔细回忆着刚刚收集到的消息,自己那颇有天赋的侄孙从赏罚司出来了。
王贞之是聊聊几个知晓王质犯事自困的人,王家当年是有足够能力去救王质的。但是救了之后呢?
那孩子的父亲丢失了《道藏》,自己和族里并没有怪罪,更没有加以刑罚。从那以后那孩子的父亲将自己禁足,不离云隐湖一步。
其实王贞之知道那孩子的父亲有大志向,小时候常常说自己要重新编撰道藏。
长大之后娶了个温婉贤淑的女子,生了儿子之后,那女子不见了踪影,除了王质父亲自己,也只有王贞之知道那女子去了哪里。
王贞之知道自己这个侄子有大才,也知道他迟早可以编撰出新的道藏,但是这个侄子真的不太会教儿子,自己这个侄孙有此一劫,一半是承担他自己犯下的错,另一半,就是父之过了。
唉!自己老了,这家族迟早是年轻人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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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质回到了云隐湖,回到了自己的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正在奋笔疾书的父亲王崇明。
王质跪在王崇明的书案前,期待着父亲问一句好,哪怕骂自己一声也好。
可惜等待中的期待并没有到来,王崇明眯着眼,仔细看着跪在书案前的儿子,淡淡的说了一句:“你来了。”
王质有些怀疑父亲知不知道父子俩已经七十一年没有见过面了。看到王崇明又开始低头奋笔疾书王质静静的离开。
王质没有看到王崇明听见门响的声音后,那颤抖着的已经拿不住笔的手,也没有看见王崇明正在书写的东西“子不教,父之过;子不教,父之过……”
王质在湖畔找到了叔爷,王家的家主王贞之。王质看见老头的时候,老头正在打瞌睡,王质本想站在原地等待一会儿,却听见了老人家温和的声音:“你进去之前,来我这儿,可没少折腾我,好像有一次你趁着我打瞌睡的功夫把我胡子给烧了,怎么越长大,越生疏了,来,叔爷好好瞧瞧。”
王质笑着喊了一声“叔爷”,老人家看着王质一副樵夫装扮,棱角分明的面孔,叹息一声“到底是长大了,不一样了。”
王质也不再是少年,不能再像少年的时候,跟着叔爷撒娇。
老人家伸手整理王质略显褶皱的衣领,和王质吁着家长里短:“你堂弟的儿子,上个月娶了亲,是衡水张氏的女儿,你父亲可是一直攀着你能够成家立业呦!”
王质十七岁便已经自困赏罚司狱中,曾经有过一段海誓山盟,后来在狱中度过了七十一年,感情经历十分稚嫩,老爷子一调笑,立刻红了脸。
老爷子瞅着王质的一张红脸,笑了起来:“你早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可惜错过了,我和你父亲给你定了门亲事,对方是个寡妇,为了此事我和你父亲还起了争执,我不希望你娶个寡妇,我王贞之的孙子,怎么能够娶个寡妇,即便她家世再大,修为再好。可是你父亲坚持,我也没有办法,后来我去见过那孩子,唉!也是个苦命人呀!”
王质不太相信父亲会因为自己的婚事和叔爷争执,但相信他确实给自己定了亲事。
王质在狱中困了七十一年,出来后没有想着怎么出人头地,怎么名震天下,王质挺想简简单单的生活,媳妇孩子一杯酒,这样的生活就已经满足了。能够从赏罚司活着出来,还能娶上媳妇,王质很满足了。
王质看着眼前又开始昏昏欲睡的叔爷,没有忍心再出声打扰,跪下老老实实的磕了个头,轻轻的迈着步,沿湖边走着,看着云雾缭绕的湖水,听着湖中随着荡浆响起的喃喃歌声,有些安心。
没有有多长时间沿原路返回,看见有小孩用剪刀剪睡着的叔爷的胡子,叔爷猛地睁开眼,假装目瞪口嘘,然后挠那小孩的咯吱窝,逗的小孩咯咯直笑。
老爷子看着王质沿湖而返说道:“你和赏罚司的事我都知道,魏阳光一年前见过刘结巴之后,去了横渠,具体是哪儿,我们也没有收到消息。”
王质看着老爷子那张目瞪口嘘的脸欲言又止。
老爷子没有看王质,但是知道他要问什么,逗弄着怀里的孙子,好像是对着怀里的那小孩说着:“不知道呦,不知道……”
兴许是年纪大了,逗弄了一会儿孙子就累了,放下怀里的孩子,示意他自己去玩。
老爷子向王质招了招手,王质走近叔爷,听着老头子的喘息,久久不语。
“你要是信叔爷,叔爷就对你讲句真心话,别看你父亲整天待在书案前,有什么事也不言语,你父亲叫我一声叔父,其实我也并没有比你父亲大多少,我老了,他岁数也不小了,这些年也一直念叨着你,有时间就多陪陪他。”
王质嗯了一声,不知道答应还是没答应。叔爷叹了一声,背着一双手,口中唤着孙儿的名字,沿湖而走。
王质走到王崇明的书房,泡了一杯茶,端给父亲,王崇明在作画,画上一个骑牛的童子拿着一本书露出笑脸,牵着牛的父亲扶着童子一只腿,满脸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