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唐)李绅《悯农》
小学毕业考试结束以后,农村的麦收大忙季节也开始了。东方跟着父亲尝尝这劳动的艰辛。
麦粒饱满麦杆黄,布谷鸟唱农人忙,又是一年好收成,家家户户无闲房。
一场小雨打湿了麦根,天再放晴,小麦就可以收了。趁着地湿,正是造打麦场的好时候。
早晨天刚亮,父亲就喊醒东方,叫他一起上地去。到了地里,东方和父亲一人拿一把镰,砍掉麦根,割了一大片空地。父亲告诉东方打算在这里造个场出来,到时好碾麦子用。
大概半亩地大小的面积,父亲把割倒的小麦堆到一个角,然后把绳子拴到石滚的框架子上。一头自己拉,一头扔给东方。
东方觉得挺好玩,自己还从来没拉过石滚,就和父亲一人拉一头绳子开始碾压起来。父亲负责方向,把石滚拉过来,东方再使劲地把它又拉过去。
一来一往,地上开始平坦起来,就像压路机压的一样。家里没有牛,以前都是父亲一个人拉碾子,现在东方长大了,要上初中了,能帮父亲干点活了。
离东方家的地不远有一家姓陈的,他家喂了一头牛,陈老汉自己套上牛个把钟头就造好了场。路过东方家地头时说:“您爷俩真有劲,说一声我赶着牛过来一会儿不就碾好了?”
父亲憨憨地笑着说:“不用麻烦,我们随便压压就行了,这样还能锻炼身体。”
陈老汉甩了一下鞭子说:“需要打场时吱一声,我提前喂饱牛,乡邻乡亲的还客套啥?”
父亲笑着点点头说:“中中你忙吧!”然后又和东方拉起来。
一早晨下来,场面算是造好了,东方感觉胳膊腿酸疼酸疼的。两个手掌上各磨出一个大水泡,东方也不敢吭,怕父亲笑话自己细皮嫩肉。
歇了一天,天气晴好,农民们开始进地割麦了。
天刚朦朦亮,父亲和母亲就提了一瓶开水,拿了镰上地了。等东方醒来时,奶奶就说:“东方你去烧火,我把馍剁好了,看着锅冒大气,摸摸锅拍子上的砖头热乎时就别烧了,再闷二十分钟馍就熟了。”
东方点点头开始去烧锅,灶屋里没有烟筒,每次烧火做饭,烟气总能把人呛个半死。饭做好了,眼也被熏的通红,像喝了半斤老白干。
平时每当东方看着做完饭的母亲从灶屋里出来,抖抖头巾上的落灰,擦擦熏得红通通的眼睛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家里为什么不盖个像样的厨房,设计一个通风透气的冒烟筒呢?”东方常想。但他没有问过父母亲,其实答案就在那每天半碗的蒜泥里。
东方把两骨碌蒜瓣剥好后,放到碗里去敲,把它们捣成泥状,兑上凉水,即便没有香油,新鲜馍起锅后,一家人蘸点蒜泥吃,觉得也挺知足。
当然这是东方儿时的记忆,好日子在后头呢!自从东方上了小学,生活也如同升级一样在慢慢改善着。
蒸熟了馍,东方也拿了一把镰上地。奶奶七十多岁了,只能在家看门。东方已不是十年前的娃娃了,不再需要奶奶盯着了,自己已经能独挡一面了。
地里到处都是人,弯腰低头割着麦子。有的戴着草帽,有的装着车子,有端锅上地的孩子,有挎筐进地的妇女。
东方来到自家地头,见父亲和母亲已经割了好大一片。自己就悄悄从地头开始割。等母亲看见后,就笑着说:“东方来我和你换换镰,你那把不利,还没磨呢!”
“不用,利不利我照割。”东方边说边使劲地割起来。
母亲走过来把自己用的那镰递给东方说:“你试试!”
东方接过来一试,果然不一样,刺刺的利多了。抬头望了一眼母亲说:“你用那把不是一样费劲吗?还不如我用呢?”
“让你爸拿回去磨一磨,顺便吃点饭,你来时饭不是做好了吗?”母亲问。
“做好了,我烧好锅来的,没和稀饭,也没炒菜。”东方说。
“没事,大忙天的吃点馍喝点开水挺好,等一会儿我到街上再买点黄瓜蕃茄,中午给你们做蕃茄汤。”母亲说完,拿了镰走了。
东方又弯下腰割起来,直干到中午十一点多,阳光热辣辣地烤着大地。麦穗在风中沙沙地响,汗水滴到了镰刀上,眨眼就干了。
父亲十点多回家吃了早饭,磨完镰又到地里。母亲让东方回家吃饭,东方说:“妈,我不饿,你回去吃了饭买点黄瓜,给我捎几根来,再拿几个变蛋。”
母亲放下镰回家了,东方累了就坐在地上喝一杯开水,休息一会儿。
陈老汉家已经摊好了麦秧子,开始碾了一遍。陈老汉的小儿子比东方小两岁,个子比东方矮一头,竟然一手牵着牛绳,一手举着鞭子在场面上碾麦子了。
东方真羡慕,以前只背诵过“牧童骑黄牛,歌声震林樾。”哪想到今天的牧童还能举鞭碾麦场呀!
十二点多,母亲也挎着一个小竹篮到了地里,拿出洗得干干净净的黄瓜和变蛋对东方说:“歇歇吧!赶紧吃点东西,饿着肚子是干不动活的。”
东方坐下来,把变蛋在镰刀上磕开,一口吃一个,一气吃了三个,又吃了两根黄瓜,顿时感觉有了力量,来了劲头,又开始割了起来。
阳光越来越毒,晒的衣服发烫,一阵阵热风吹来,让人感觉口鼻里可以喷火。东方以前还从未经历这么艰苦的环境,没想到夏天收麦是如此地艰辛。
“真的应该节约每一粒粮食呀!”东方默默地想。下午两到三点是最热的时候,仍然有人在地里割麦,有人在地里碾场。
父亲让东方回去凉快一会儿,自己也回家收拾架子车,下午趁凉快时好拉麦秧子,不耽误明天一早摊场。
三点多日光还亮的刺眼,东方就跟着父亲拉着架子车上地了。父亲装车,东方扶把,把一车车的麦秧拉到场里,堆了好大一堆。
东方看见父亲胳膊上的皮肤由红变黑,再后来起泡褪皮,脸红通通的没断过汗,脖子里白晶晶的析出盐粒。
母亲让东方戴着草帽,穿着长袖褂子,才免遭此劫。尽管如此,脸上被毛巾擦汗剌的火烧火燎一般的疼。
一直拉到天黑,看不清了,才歇一会儿。满天的繁星让东方感到一丝的凉意。
余热尤存,父亲和东方坐在地头,父亲问:“是上学得劲还是干活得劲?”
东方微微一笑说:“上学得劲,不过活总是要有人干的,虽然我将来不打算干农活,但一定不会轻视干农活的人。”
父亲呵呵地笑着点点头说:“回去吧,休息一夜,明天一早还要摊场碾麦。”
第二天一大早,父母又割麦子去了。东方醒来后帮奶奶做好饭,然后到地里摊场。
母亲一个人在地里割,东方和父亲把一大场面麦秧子摊好。晒到十一点多时,又翻一翻,然后等着用四轮车来碾。
下午一点多,总算等到了一辆四轮车。车直接扎进麦秧子里,嘟嘟地冒着黑烟。几百斤的震压器甩开以后,半小时就把干麦秧子碾成了麦秸秆。整个场面灰尘四起,那阵势不亚于《三国演义》里长坂坡一战。
碾好以后,开始起场收麦,把麦秸抖静堆到一边,把场面里碾下来的麦粒垄到一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大风一起,父亲就拿着木铣开始扬场。大糠刮去,一堆红麦子就出来了,东方和母亲一起开始忙着装袋子。
就这样,暑假中的半个月,东方锻炼成了一个小男子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