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小梓的眼神时，几乎喘不过起来。
她形同一个风化远久的雕塑，没有任何生命力的让那种绝望透顶的恐惧塞拥，然后将自己逼近绝境。那种眼神让她终生难忘。
后来小梓死了，是真的死去了。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在中间逗留，唐突的让同屋的所有人灵魂孤索。不过这是后话。现在尸体刚被刘雪和舍瞳翻过来。晓婷已经迫不及待的走了过去。
小梓的位置，只要抬头就可将死人的全貌看的一清二楚。晓婷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什么，让她当时看上去那么惊悚。她的四肢僵硬，恍同她背后紧偎的墙壁中，刺穿的旁枝，生硬，毫无血色。
死尸的脸看上去细腻白嫩，从皮肤的粗糙程度推测，死者顶多也就二十几岁。他的鼻孔窄小，里面有血渍流出来，突兀在鼻孔外的粗黑鼻毛被血液胶着成细细的一绺。晓婷看着看着几乎呕吐出来。
他的牙齿从外表看来并无损害，但晓婷知道它们早已松动，只要在外界有一点力道附加在此，它们就会一股脑的七倒八歪，抖落在地。他的眉毛粗黑的像是一棵爬满乌鸦的枯树，斜飞入鬓，促狭的眼睛与一道诡异的伤口缝合在一起，看上去像是有三只眼睛。
如果仅仅是这些，一切可能就不会显得多么诡异。
如果仅仅是这些，小梓后来更不会死。
死亡的气息浓重，加码在每个孤注一掷的生命天平一端，毫无悬念将它们送往地狱深处。
如果仅仅只是这些，故事也许可以很快结束。
但晓婷接下来注意到的东西让她再也无法忍受，蹲在地上呕吐不止。
死尸浸泡在血液里，黑色的西服大部分已从他的上身脱落下来，所以他的胸脯裸裎，可以让他们每个人看清楚那种被蚁蚀的惨状。
单薄的胸口中央，被各种细小但却非常密集的蚁洞一般的伤口遍及。不从近处细看，几乎认为那出自刀伤。晓婷看到，他的胸口处一个蚁洞与另外一个蚁洞间几乎没什么粗糙感。光滑平整的程度，让人不禁遐想，这些成千上万的蚁洞是同时在他的胸口出现的。她甚至可以想到他的胸口被密杂的让人喘不过气的虫不停噬啮着。
可她就是不能分辨出它们是什么物种。
有那么一刻，晓婷想看看自己的指甲能不能将自己的胸口划裂。
然后晓婷看到小梓，双腿发颤的走到死尸旁边看了一眼。在看之前她的眼神，充满期待，恐惧，绝望。看过之后，是死寂般的湖水。
晓婷想起她梦中那片深蓝色的，阒无声息的森林。还有栖息在上面，始终睁着眼睛的，笑眯眯的乌鸦。
那天它们回到宿舍里，天色已经灰白。她们躺倒在各自的床铺上倒头便睡。完全忘了再过几个小时，女护士就会拿着四份盒饭来到他们房间，
她们忘记插门，甚至任何人都可从容来去。
不过那天，女护士没来，也许她忘了。
小梓在一个星期后死在了那个狭窄的厕所里。那个夜晚深蓝。就像一口遥远的古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