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万千种恐惧,此刻,正侵扰着她脆弱的心灵。
转?还是不转?
晓婷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两只小手紧紧攥起来。其实,哪里还能称得上‘攥’。在手指与掌心之间,已被由恐惧而产生的力量阻隔,所以,用‘虚掩’这个词来形容更为恰当。
在墙面的影子渐次逼近的时候,晓婷一个侧身,紧阖双目,钻进了离自己最近的厕所小门里。然后插了插销。她以为这样就可以什么都看不见。因为看不见,所以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晓婷的喉结无法抑制的抖动。她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完小便。连冲都没冲就直接破门而出。出厕所的时候,小芳正毫不知情的堵在门口。
“你没事吧?”可能小芳已经注意到了她满头汗水。
“小芳。我们快点出去吧。我快走不动了。”晓婷哀求。
小芳以为晓婷拉肚子。所以才这样说。于是在晓婷颤抖着紧抓她手臂的同时,她用鄙夷的目光瞪了她一眼。‘不就是肚子不好受吗?用得着这么夸张吗?真是的。’当然,这些话,小芳没有说给她听。她只是在心底因这个原因暗暗的嫌弃过她。这些,她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那一夜,晓婷在凌晨两点钟后,才找到了同她躲猫猫的睡眠。
凌晨4点钟的时候,她怀疑自己是在睡梦里,还是现实中。扬或夹在它们忽明忽暗的中间沿带。晓婷能确定的是,在又一个小时后,她上铺的女孩曾小心翼翼的踩过她的被角。然后去了厕所。
再然后。整个宿舍开始煮沸,热气腾腾。
“啊!!”晓婷猛然被这声尖叫惊醒。慌不择路的把衬衫套在了身上。
同她一样的舍友们,也一脸惊异的看着彼此,完全搞不懂刚刚发生了什么。或许,她们此刻还在犹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在刚才出了问题。
“小芳去哪里了?”是一个还没来的及套上衣服,只能紧紧抓着被单来遮羞的女孩首先发现了这个问题。
“我----”晓婷欲语又止。其实她也不知道那是否只是一场虚幻的梦。“我好像,印象中看到她去了厕所。”
厕所两个字一出,就在晓婷身上激起一阵刺骨的寒,那种由心底经由后背压境全身的感觉不停的攫取出她的懦弱感。往往在这个时候,晓婷才会意识到,自己是那么软弱不堪。就像小超曾经一语中的掰着手指说的话“其实,晓婷你心底有片我猜不透的恐惧。”
他说的真准。可这又怪谁呢?
“我们去看看。”为首的女孩,是一个披肩散发,相貌清秀的女生。
5点半钟的厕所,有种妖异的氛围环绕其间。恍若有层薄若轻纱的雾严丝密缝的将其封裹起来,只留下门口大小的一点缝隙来引诱不知好歹的人们。
“要进去么?”晓婷瑟缩在她们六人中间。声音听上去同她的身材一般瘦小。
刚才提议要来的女生没有理她,慢慢的推开了厕所古锈的门。吱呀的开门声仔细听过去,就像牙齿下流血的生肉残留的嘶吼。但明显那个女生没有那种感觉。厕所里还有一个侧门,把侧门推开才能看到真正的厕所。这是一间洗手间并厕所共用的地方。而此刻她们所在的是洗手间,通往厕所的门正不动声色的窥视着她们。
一阵虚静。只有水滴落在瓷砖上的声音隐隐传来。头顶的灯很应景的忽明忽暗。一阵凉飕飕的阴风透过没关严的窗户不停抽打着她们每个人的心房。
晓婷看到,在她举步维艰的同时,那个女生的喉结不自觉的动了一下。她的手颤巍巍的覆在了浅蓝色的木门上。随着一声咔吱声,门开了。
厕所里没有开灯,所以看上去有些阴暗。扁圆形的灯管安静的趴伏在天花板上。所有的,都是静静的。所以就连她们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都有了种不真实的质感。这让晓婷很不舒服,于是她朝她们中间拥挤,微微眯起了双眼。
“没人。”最前面的女生有点心虚的转过头。“我们把小门一一打开,找找。”。本该是命令的口吻,现在却听上去更像是商量,或者是征求意见。其实在她心里也有隐隐的担心害怕吧。晓婷心里暗嘲。
“先找到开关打开灯。有点暗。”有个女生提议。
然后灯就开了,在那些攻城略地只在狭小的时间便将所有黑暗赶尽杀绝的灯光打在每处地方的时候,晓婷感到后背上有一只手掌轻轻覆了上去。
“是谁?!”晓婷终于忍不住大喊。回头,却什么都没有。
所有人,都停止了各自的任务,齐刷刷看向她。
“发生什么了?”三个女生几乎同时问道。遮掩着的厕所小门还有三扇没有打开。有两扇半张半合虚掩着。
“没事。”晓婷尴尬的冲她们傻笑。“我刚才看到她,以为是小芳的。”晓婷抬手随便指着一个女生说。
“怎么会。”那个女生友好的对她笑。“叫我小梓好了。”
“她怎么会像小芳呢。”总是对大家颐指气使的女生又说话了,只是这一次,她破天荒的笑了起来。“她的体重可是要顶小芳两个呢。”
“她叫刘雪。大家都叫她刘姐。”另外一个女生,讨好般的介绍方才嘲笑小梓的她道。
“好了。先找人要紧。”
“就还有三扇小门呢。”
“应该不会在里面吧。”
“小芳?在吗?”有个女生站在三扇小门中间,轻声低唤。“小芳?”
“会不会出什么事?”
“你个乌鸦嘴。打开看看。”刘雪冲她攥起了拳头,要挥她的样子。“有没有?”
“没有。”
“那就仅剩下最后一扇了。”
“谁来开?”小梓没有力气的声线好像在故意躲避什么。
“就你好了。”刘雪朝后退了一步,留出一大块空地来。“快一点。不要让我们都等你。”
“就知道怎么我都躲不过。”晓婷听得出来,她在抱怨。由此可见,这个胖胖的女生其实在她们中间是没多少地位的。
湖蓝色油漆上面爬满着形形色色的灰尘,锈迹斑斑的把手上面有一片不知何时沾粘在上面的卫生纸屑在瑟瑟发抖。门深深嵌在墙壁里,晓婷在小梓将手搭在门把手的瞬间,血红血红的湖泊就那样不容分说的灌满她迷乱的脑海。然后幻想里的东西一点点清晰,一点点盛大,一点点膨胀,到了最后撑破她意识的茧,她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事实。
“啊!”晓婷第一次听到这样凄厉的声音。那是一种足以让任何与恐怖无关的事情都销声匿迹的力量。而她们自己就是最深最大的恐惧。
暗红色粘稠的血就像由地底翻涌上来的岩浆,在门开的一瞬间朝四面八方喷溅。天蓝色的门板上被不规整的涂满了血红色图案。瓷砖的一面源源不断的流淌着黏着的血液。
所有人在那样的时候都不能保持冷静。在那样的时候,冷静才是最愚蠢的选择。所以几乎在同一刻,所有人在嘶声力竭的同时朝后退却着。于是被吓傻的晓婷就毫无争议的站在了她们前面。于是卡槽里的小芳的人头是晓婷先看到的。她感觉自己整个五脏六腑都被捣碎了然后前赴后继的向喉咙处翻涌。意识在最浅层的地方搁浅了小芳此刻的人头。脖颈上黏糊糊的东西紧紧抓牢了她最虚弱的地方,于是小芳已经扭曲的下巴,残留在额头上的眼珠都有了最艰深的力量。这些足以击垮任何一个人。包括晓婷。
晓婷醒来的时候。不知已经过了几天。阳光刺破清透的淡黄色窗帘轻盈的跳跃在她的眼帘上。如果不再睁眼,如果这样的眼光一直都在,是不是就可以自欺欺人的认为,这只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