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月国境内曾经有一门派在远古时候赫赫有名,一统蓝月千余年,此门派便是佛宗,《蓝月人物通考》上佛宗的创教人是古佛南伽。传闻南伽古佛只身进入禁忌之森修炼,在南伽菩提树下感悟三十年零两个月,把自身对佛法的理解和悟道的心得以无数铭文刻于南伽菩提树上。出关时,一身破烂僧袍,全身五彩祥云笼罩,肩扛百丈长的南伽菩提树。一路之上,度化无数俗世中沉迷不醒的凡人,因而佛宗当然就是当时蓝月世间第一教派,不过那时候修炼《玄经》的修士也不在少数。古佛南伽有十大弟子,其中大弟子一直到九弟子九人悟性和慧根均是极高,在古佛南伽涅槃后,九人陆陆续续的在其后三十年间破虚仙去。只有这十弟子由于手持降魔棒,杀伐成性,性格刚烈残暴,虽说自身修为极高,但一直参不透佛宗真正的奥义,迟迟不肯破虚。这十弟子就是金刚不灭体,降魔佛。降魔佛在其九十五岁时生生坐化,立下誓言,纵然是千世轮回,也要参破佛宗无上奥义。所以从上古一直到现在,降魔佛的转世一直存在,只是机缘未到,一直没有破虚飞升。
结界内,怒目金刚盘膝坐下的双脚下隐隐有一五色莲台闪现,不断旋转发出金光,降魔棒上的五面所刻降魔佛金色虚影正在缓缓融入怒目金刚身后那不断凝实的金色光影,正当其三头六臂的身影形成之时。怒目金刚猛然睁开金色双眼,大喝道:“斩,过去业身!证,今世佛果!”那隐隐黑气环绕的三首六臂身影下,立时有无数金色火焰熊熊燃烧,三息过后全都消散不见。身后金光却是越来越亮,亮的人眼都睁不开。柳含风从指间缝隙中看去,怒目金刚此时身后出现一十丈大小金色人影,正是降魔佛,正盘膝打坐,双目紧闭,神情似暴怒不已,全身穿一残破僧袍,右手持一金色之棒,此棒高出降魔佛虚影一半,棒尖稳稳落于地上,金光不断闪现。金色虚影棒身上没有佛陀雕像,却是有无数铭文流转,看上去有股杀伐血腥的味道。待怒目金刚手中降魔棒上五位佛陀身影融入身后降魔佛中时,梵唱之音大作,无数耀眼的金光渐渐归于其身后金色身影中慢慢消失不见,怒目金刚齐肩折断左臂中,空荡荡的衣袖渐渐鼓涨起来,三息时间内,已经完好如初,全身上下金光流转。身前凭空旋转地金色降魔棒无端刻上无数铭文,慢慢静止悬浮在空中。怒目金刚双掌合十,闭上双目,念了一声法号后,身后十丈大小降魔佛金色身影不断缩小,变成常人大小后融入怒目金刚身体中。
打坐中的木然猛然睁开双眼,冷漠道:“金刚不灭,可否能接下我残剑一击!”怒目金刚缓缓睁开双目,脸上似有一层佛光环绕,面色慈祥道:“木施主能从九阶九妖玄蛇口中救下老衲这副残躯,便可以知道老衲不过是一凡人!木施主心性坚毅,是有无上造化之人。善哉,善哉!”木然神色更加冷漠,闭上双眼不再说话。旁边白雪烟正要悄悄拉住怒目金刚衣袖察看他的左臂伤势时,怒目金刚缓缓转身,右手掌放于胸前直立,行了一个僧礼道:“女施主宅心仁厚,但是今后命格不好!老衲的身体已无挂碍,女施主不必担心!”白雪烟薄怒道:“人家好意关心你,你却说我命格不好,唉,烦死了!!!”便转过身紧挨着木然坐下,仍然是微有怒意的玩弄头发。柳含风一开始以为怒目金刚此番变化是有意为之,但是前番的动作明明是得道高僧所为,把垂在肩膀前的两寸宽蓝色玉带头巾理在身后,强提精神行了一个佛礼后,虚弱道:“不知大师,是怒目金刚。还是,传闻中的降魔佛?”怒目金刚神色慈祥笑道:“昨日种种譬如已死,今日种种譬如新生!柳施主,还是称我为金刚大师罢!”柳含风闭了闭眼,定了下心神。
这怒目金刚显然是上古降魔佛转世,难怪他可以从九妖玄蛇蛇口中只损一臂逃脱,难怪可以坚持七十二时辰,依然是精气充沛。在这短短十息时间内,怒目金刚显然是完成了一次身体内部觉醒,佛力无限提升。但是,从他口中,隐隐知道最后是得救于残剑木然,这木然心性之坚,我此生没有见过与之相匹敌的人,这白雪烟和木然一道进来,并且看样子极为亲密,关系极有可能是师兄妹!并且看他们的服饰,不是蓝月国中流行的皮料,能穿上银月狼披风实力定然不俗,不然在成千上万的银月狼飓风中也不可能生存下来。能够穿上银狐皮毛所制貂裘,并且此件狐裘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隐隐可以看见紫色青烟,这白雪烟的实力定然不差。那么,这两人极有可能是散修,并且其中的残剑木然定然是一个百年不出世的高手,不然也不会有这份淡定的心境…
怒目金刚的本身觉醒,极大的减轻了这金色结界对于众人身体和心理的压力,并且这金色结界的金色加剧的现象缓缓停了下来,这是一个良好的兆头,一个从踏入结界到现在唯一可以高兴的现象。但是,在经过一百八十六个时辰零三柱香的时间后,即使有怒目金刚的佛法加持,众人还是奄奄一息,眼睛疲惫得都睁不开。姜尚仍然是凭一股毅力,怀中抱着昏睡去无数次的薛荇,死死的睁着眼睛。燕晓雪和薛藻早已就沉沉昏睡过去,在闪闪佛光映照下,就没醒来过。而白雪烟终于是在一百三十五个时辰零三分之二柱香的时间后靠着木然的手臂昏睡了过去。只有木然,依然是盘膝坐下,双目紧闭,没有动过一次,只是后来不时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众人之所以能够撑到现在,全是因为怒目金刚不断运转佛力与金色结界相抗衡,他的金色佛力对众人的身体灵力有极大的修复和运转作用。此时,怒目金刚全身金光极为黯淡,神情疲惫不已,显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怒目一喝之后,却是一头栽倒在地,昏了过去。柳含风神色绝望,知道自己的意识将要涣散,双眼中周围事物不断旋转,双眼疲惫得无数次想要合上,但又无数次凭着坚韧的毅力死死睁着,不让自己闭上,因为知道如果闭上,可能今生再也不能醒过来。看看倒地的怒目金刚,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都已经破灭。不由吃力的张开嘴,吸一吸这空气,因为就算是死也是笑着的…
柳含风额上青筋暴露,脸色发出异样的潮红,口中无力地喘着气,这显然是临时前的回光返照。就在他双目缓缓闭上,灵识涣散的前一瞬,周围突然起了变化。在这七人所围成的虚空中一道波纹散开,一只破烂白色长靴踏在虚空中,说不出的洒脱随意。四周金色结界猛然发出炽烈的耀眼金光,震动不已,这震动声响极大,连这巨大的石碑都是颤抖不已。柳含风双目紧闭,双手吃力而又坚决的掏出蓝色腰带上的锦囊,取出一直不肯含下的唯一一粒上等聚灵丹,含在干裂的嘴中。周身毛孔一舒,一丝灵力缓缓在身体中形成,从来都没有发现,原来灵气的运行竟是如此清晰的可以感受到。运行两个小周天后不得不睁开双眼,无他,周围震动太过骇人,连自己不时都会摔倒翻滚,不由凝神一看空中。
虚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男子,此人极为古怪,一头雪白及腰长发,一身陈旧残破的白色长衫,一双白色靴子旧的发白。右手负于背后,左手提一酒壶,身前朦胧模糊,看不清面目,此时其左手正提起酒壶,缓缓的喝了一口,似乎是极为随意的就踏了进来。柳含风身体一顿,无他,在这雪白长发之人踏进来后全身放佛压了一座大山,连呼吸都不能够呼吸,转眼一看。姜尚此时右手中金色长剑剑尖立于地上,一道金色波纹散开,一丝鲜血从他口中溢出,猛然低喝道:“风中剑二十,残阳之罩!”一道血色圆形结界缓缓结成,附在姜尚四周,但是这结界颤颤巍巍,极不稳定,随时有破碎的迹象。不远处的木然,双目早已睁开,眼中不甘之色浓郁,全身散发出黑色的火焰虚影,左手握成拳状猛然一击地面,右手搭在身后残剑剑柄上,竟然是吃力地缓缓抬起头来。柳含风一惊,这木然灵压竟然是黑色,并且形状是黑色火焰,心下叹了声妖孽后。看看燕晓雪和薛藻全身都溢出鲜血,心中一惊,猛提身体中残余的灵力,一口鲜血喷出,嘶哑吼道:“破道之百三十九式,空间破碎!”双手结印,全身颤抖不已,立时柳含风四周空间似镜子般破碎,身上不由一轻。心下却是苦笑不已:一式空间破碎,竟然只能够承受此人灵压,这人究竟是谁,究竟有多强?
正在柳含风惊叹之时,一道飘渺声音,似乎隔着无数空间传来:“道术,不是这样用的!破道之百四十一式,时空逆转!!!!”
白色长发之人左手缓缓放下酒壶,慢慢提起右脚,极为随意的向前踏了一步。一步踏出,天地间猛然一顿,似乎明亮了不少,柳含风脚下不断突兀震动的石碑立刻停住,身形一滞,这天﹑这地放佛在这一步之内停了下来。金色结界猛然发出耀眼的金光,从百丈大小立刻缩为方圆半里的圆形结界,结界内的压力猛然增大,柳含风、木然和姜尚均是重重一口鲜血喷出。一息之后,似乎缩小到了极点,砰的一声破碎开来,金色余波向三人袭来。姜尚神色一黯,嘴角鲜血直流,却是紧紧抱住薛荇,周身的残阳之罩一挡之后立马破碎散开,金色余波在他身上割裂了无数伤口,鲜血汩汩直流。旁边木然却是一动不动,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左手握拳击地,右手搭在身后残剑上,身后黑色火焰虚影正不断凝实起来,此时其脸上出现一面具,此面具遮住木然左半部脸,一直覆盖过额头,成诡异的黑色,并且还在不断扭曲,似乎是极不稳定。木然此时神情坚毅,身体弯成弓形,显然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旁边的白雪烟正双眼紧闭,身上仍然是完好如初,一尘不染,没有受一丝一毫的伤害。柳含风一掌拍在自身胸口,吐出一口黑红的鲜血,强行吸收这一粒上品聚灵丹的残余灵力,两手结印,拇指向上,食指内扣,咬牙低喝到:“破道之百十三式,无伤!”,一道淡金色结界缓缓形成,却是连半息时间都没撑到就破碎开来,柳含风满身鲜血的倒在燕晓雪身旁,眼睛死死睁着!
此时,白发之人身上发出极为明亮的白光,似太阳般耀眼。周围不断翻滚的浓浓雾气,却是沸腾了起来。白光所到之处,浓雾全都消散不见,就连风银狼尸体铺成的白色大道也是慢慢化为虚影。周围的景象不断变幻,柳含风双眼发花,定了定神,由于金色结界的破碎已经能够缓缓吸收灵气,便深深吸了一口灵气,双目却是呆住不动。
虚空中一轮圆月挂着,天空一碧如洗,月亮洒下银灰色淡淡美丽的光辉。身前是一望无边的湖面,似明镜般不起一丝波澜,倒影着一轮明亮的明月。周围依旧可以闻到淡淡的风的清香,依然是在水月亭中,明净剔透,丰肴美馔,依然是那举目望月的上万修士。柳含风缓缓抬起手来,正想抓住旁边的穿黑色长袍的修士时,身体一空,原来是个虚影,这上万修士都只是虚影,虚幻的身形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丝淡淡的白色雾气,一绕之后消失不见,上万修士眼睑处滴下鲜红的血液,脸色却是无比陶醉的神色。柳含风低头一看,身下是一块百丈长的青色石碑,他们七人正在石碑上面,石碑上有无数模糊的古文字,从此里刚好可以看见“孽海情天”四个大字,上面似有丝丝黑气环绕。似乎脚下的石碑与水月亭是同一个位置,只是在不同的空间之内,影像重叠了起来!
月华之下,十二名粉色宫装女子凭空飘飘然舞动,粉色舞袖在空中翩翩飞动,美妙绝伦。一曲仙音缓缓奏起,此曲曲调仍然是《醉梦红尘》,但是笙管歌弦,钟磬琵琶幽幽响起,清幽中不失热闹,典雅而动听,曲音清脆,令人心定神闲。皎洁的月宫中一女子似九天仙子般遥遥飘来,只是身上是一身蓝色长裙,手腕处有一蓝色丝带绕过,在月华底下随风舞动回旋,看上去有一丝空灵的美感。此女子没有白衣女子美丽,却多了一丝空灵,神色凄凉,双眸微微闭着,似乎是轻轻睡了过去,眼角含了一丝泪珠,看上去无端的有种凄凉之美。
柳含风脸上无端的滑落下一滴泪珠,心中莫名的有了一丝伤感,四周似有浓浓的悲凉之意。转眼一看,白发之人眼前仍然是一层迷雾,看不真切面目。此时他正抬眼看着月华下的蓝衣女子,左手缓缓垂下,酒壶中的酒汩汩流出,没有一丝动作。过了一瞬,白衣之人没动,一个时辰后仍然是那个姿势,身体一动不动。柳含风感觉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慢的自己已经记不得过了多久,一瞬或者是永恒。突然,那白衣之人发出一声低叹:“天不老,情难绝!独上最高楼,望断天涯路…”语气中说不出的孤独落寞,萧瑟悲凉。美丽的夜空中,突兀的出现一道台阶,此台阶极为美丽,通体雪白晶莹,上刻有云纹,从蓝衣女子的空中一直延伸到白发之人身前。一嘶哑声音喝道:“以意念为道,化虚为阶!神话二字,你足以当之!”柳含风不由心下一惊:三十七年前“武极”境的武圣都达不到此等境界,此人实力太过恐怖!转眼一看,木然脸上浮现一黑色面具,上面有无数魔纹流动,全身散发出黑色的灵压,正死死盯着白发之人。
白发之人缓缓低下头来,慢慢的提起右脚跨出一步,此步极为缓慢,凝重无比,其身影三分孤独,三分飘逸,三分悲凉,一分洒脱。却是瞬息间就到了玉阶的半空,一步一步缓缓走到蓝衣女子身前站定。此时,白发之人身影中悲凉之意达到了极点,似乎这身体连着灵魂也是深深的悲伤。天空中突然飘起了白色的雪花,哀伤而美丽,似乎是为这白发之人哀叹。白发之人轻轻的伸出右手缓缓放在蓝衣女子脸上,顿了一顿之后,却是用指尖温柔的抚去蓝衣女子眼角的泪滴,轻叹道:“你可还好?”。此时,天空中飘洒的雪花全部静止不动,悠扬的乐声也是突兀止住。这天,这地在这一刻静了下来,白发之人轻柔的把蓝衣女子深深的抱在怀中,蓝衣女子的身体深深陷入的他怀抱中,他抱得是那么紧,放佛是要把蓝衣女子融入到自己的血液之中,灵魂之内。
柳含风眼中泪水不断滴落下来,不知是为那蓝衣女子的凄美,还是为这白发之人的悲凉。旁边的燕晓雪和薛藻早已醒过来,薛藻伏在燕晓雪怀中痛哭不已,而燕晓雪眼睛红肿,呆呆的看着。姜尚怀中的薛荇紧紧抱住姜尚的腰,弱肩不断的颤抖,姜尚脸上无端的挂了一行清泪,神情似落寞又似喜悦。旁边的白雪烟手抱着木然的左臂,神色悲伤,眼中流泪不止。木然坚毅的脸上有了一丝莫名的哀伤,却是低下头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蓦然,那蓝衣女子睁开双眸,神情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神情似愤恨又似欣赏。三息之后,化为一支刻满符咒的金色利箭贯穿白发之人的身体,缓缓融入在其身体中,消散不见。此时,白发之人身体中白色金色两道光芒闪烁不已,白发散落下来,但身体依然是怀抱着蓝衣女子的姿势,一动不动,这一箭,显然已经让他重伤。
飘渺的虚空中传来一阴沉声音,冷漠道:“你终于,还是来了!”白发之人双手缓缓垂下,仍然看着之前蓝衣女子所在位置,黯然道:“你以古魔石碑为阵眼,上万修士为阵灵,自身情海为阵源,布下这孽海情天阵法!不就是为了这熔魂一箭?!”阴沉声音道:“这一局,你已经输了!因为,你看不破世间情!!!”白衣之人抬起头来,雪白长发无风自动,黯然笑道:“我看不破,是因为我不想看破!不过这一局,你还是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