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像做贼一样逃开,只是脑子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本能性的做出了判断。
‘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啊。’背靠在图书馆正对门靠近楼梯口的墙面之上,司空逸长叹一声,头仰望着高高的屋顶,眼神有些放空,整个人脱力似的倚着墙体。
司空逸其人,虽然从某些方面来说是个现实主义者,但其实对于鬼神之流毫无抵抗力,只能用所谓现实主义来逃避这些会让自身陷入未知领域恐惧感的事物。
而此时的情况,显然是超脱了他一直逃避着害怕接触到的领域,脑中一片混乱,他想起了不久前江盈那些奇怪的举动。
“呐,我说你相信这世上有鬼神之类的么?”
“这可真是奇怪了,明明就是民俗文学系的学生,却不相信鬼神之说。”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江盈的声音。
现在想来,那时候她虽然是用着询问的口气,可要表达的却是肯定的意思吧?
‘不能再想下去了。’司空逸抬手轻敲额头,逼迫自己不再去想,只要不去想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了吧?
“可是,怎么可能啊!”抬手覆上双眼,不由苦笑一声,听到了那样不得了的话,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啊!
那双眼睛,到底有如何特殊的能力啊,竟然能看到人的死期?
那个红衣的女生,真的会死于三天后么?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过突然,司空逸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是不是应该去找那个红衣的女孩,提醒她注意危险什么的?可她到底是为什么而死啊......
“被小弟弟听到了啊,小盈。”楼下江衍手指指着身后的楼梯上,无奈地对身旁的女子说道,“你总是不注意场合的说出这些话,我会很困扰啊。”
江盈嘴角一扬,颇有些自得其乐的样子:“我啊,是故意这么做的。”
“你!”江衍顿时无言,认识这么多年,对方的性格和脾气自己十分清楚,江盈既然说自己是故意为之,那自是有她的一番打算了,只是这随性而为,丝毫不给自己有商量余地的脾气,没少给他们添麻烦。
“那孩子很有意思啊,明明是民俗文学系的学生,却说只相信他能够看到的。”江盈想到这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严肃的表情还真是可爱呢。呐,阿衍,你说要是他有我这样一双眼睛,还会不会这么说呢?哈哈哈...”
“看来你对他很有兴趣啊。”江衍忽然打断了江盈的笑声,不愠不火的说了这么一句。
“哦?这你都看出来了?”
“若是你不感兴趣的人,不可能对这种事情较真,不信鬼神的民俗学生有很多吧。”江衍从怀中掏出一包黑魔鬼,叼烟点火一气呵成,吞云吐雾间,眉头略微舒展了些。
“不过。”轻吐出乳白色的烟雾,江衍语气十分肯定,“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若非那方面的事情,是不可能让她感兴趣的,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这一点江衍深知。
江盈听罢,停下脚步来,侧身将那才被吸了几口的烟从那双大手中夺下,狠狠扔在了地上,临了还不忘踩上几脚。
“阿衍,我说过不要在我面前抽烟,衣服上都有烟味儿了啊,混蛋!”不光是视觉很发达,就连嗅觉也是敏感之极。
“好了好了,不抽就是了,别生气嘛。”江衍只得赔笑,“你是发现了什么是么?”
江盈瞪了他一眼,虽然面色不悦还是幽幽开了口:“就是因为没发现什么才奇怪啊!明明就有感到一丝异样,却什么都没看到,这双眼睛不可能骗人的吧?”
“这倒是怪了。”小盈虽然有一双非常可靠的眼睛,但那超乎常人的直觉也是准确率极高的,像这般直觉有怪而双眼却未看出异样的事儿倒是头一回。
“我明明感到有什么不太对劲!”江盈差点儿因为恼怒而叫了出来,这种令人窝火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在她身上,明明直觉就有问题,可愣是没发现什么,这种无力感,让一向优越的她很有挫败感。
“那次在火车上遇到也是这样,我明明感到有些异常感,可就是不知道问题在哪儿!”纤细却有力的手紧托着下巴,好看的眉也皱了起来。
看到她紧锁眉头的困扰样子,江衍立马话锋一转:“好了好了,别想了,那孩子反正是咱们系的学生,看样子也不坏,真有什么事儿,以后有的是时间来搞清楚。”
抬手轻抚上已经被拧出一道川字的秀眉:“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查到什么了么?”
“切,你以为我像你这么没用么?”听到江衍如是问,江盈伸手‘啪’的一声打落了那只伏在自己额头之上的大手,下巴一抬,颇有些自得地回道,“我可是江氏一族的天才!”
“是是是,那天才查到什么了?”江衍早已经习惯了她的言行,只笑着附和。
“诺~你自己看吧!”江盈从口袋中掏出一张被折起的薄纸,递给身旁的男子,“啊,我到宿舍了,你自己回去看呗,天知道我为了这么个破玩意儿都快把图书馆的‘那边’给掀翻了。”浑身都是汗臭味的,还带着一股呛鼻的烟味,得赶紧洗个澡。
楼下,目送江盈走进女教职宿舍后,江衍才捏着那一方薄纸转身离开。
月明星稀,整个文学院都陷入一片安详的夜中。
司空逸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白天发生的事情如同电影般不断倒带,回放,搅得他毫无睡意。
“我说司空你再这么翻来覆去的不睡觉,可要把整个宿舍的人都吵醒了。”
司空逸所在的宿舍是四人间,他睡在下铺,说话的正是睡在他上铺的同学肖军。
“抱歉...”
似乎听出了司空逸声音中透出的疲惫感,肖军翻转过身子,被子一蒙,再也没说什么。
在床上烙烧饼也不是个办法,总也睡不着的司空逸从床上爬了起来,穿着睡衣打着手电走到了自己的柜子旁,准备取些饮料来,去天台上吹吹风。
打开柜子首先看到的是摆放得很整齐的爷爷的遗物,那本羊皮本子,然后是楠木盒子,司空逸在心中默念着,再往边上就该是那把锈剑了呢!
手下意识地摸向柜子的角落,指尖触碰到柜面的瞬间,司空逸忽然感觉浑身一凉,本来还有些迷糊的意识刹那间变得无比清醒过来。
像是急着要确认些什么,司空逸飞快的将宿舍最亮的一盏灯给开了起来,突然出现的强光,让睡得迷迷糊糊的室友感到有些不舒适,半清醒着轻声谩骂‘谁啊,大晚上的开什么灯...’
此刻司空逸却无暇理会室友的抱怨,瞪大了眼睛将不算大的柜子仔仔细细地翻找了一遍,最终得出的结果却很糟糕。
“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不好的预感充斥着胸口,“怎么可能会不见了!”
“你们给我醒醒!”司空逸第一次毫无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形象,暴躁的将三位室友硬生生给叫醒了起来。
三个衣衫不整的室友一脸的迷茫。
“你发生么神经!”脾气最糟糕的魏永已经满脸怒气,若不是没穿衣服有些冷,他早就奔下床给那不识好歹扰人清梦的人一拳了。
“我问你们,你们有谁动过我的柜子了?有谁见着我柜子里的那把剑了?”司空逸无视了魏永的叫骂,口气不太好的问着三人。
“剑?”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乔世安似乎没有完全醒来,只断断续续听到了几个字眼,又迷迷糊糊的呐呐自语,“嗯...是有一把剑...老漂亮了...”
老漂亮了?怎么回事儿,不是我那把剑?
你倒是说清楚啊,司空逸走上前去双手扶着乔世安的肩膀,用力摇晃了下他的身子,终于成功将他给摇醒了。
“小安,你刚说什么剑?”
“哈?”乔世安揉了揉困顿的双眼,将焦距落在眼前的人身上,这才发现司空逸的神情非常慌张,连忙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司空,你别急啊。我知道这事儿是我们不好,没跟你说就擅自做主张了,对不起啊!真的,魏永昨天无意中看到你柜子里那把剑,可漂亮了,正好咱们话剧社在排演霸王别姬的戏,就缺这么一把剑,就先拿过去用了。谁知道你那把剑竟然是真的,可锋利了,不小心划伤了演项羽那人的手呢,剑已经被教导主任没收了...真的对不起,司空。”
一口气将事情来龙去脉讲完之后,乔世安用歉意的眼神望向司空逸,却发现他的脸色比之前还要糟糕了,面色惨白,神色慌张,眼神有些呆滞,愣在那儿保持着双手搭在乔世安肩膀上的造型,一动不动。
“司空,司空,你怎么了司空?对不起啊,我真的不知道你那么在意那把剑。”乔世安这下可急了,慌忙起身轻晃着司空逸的身子,“你别不说话啊,大不了我明天去向教导主任认个错,帮你把剑拿回来啊!”
司空逸被一阵摇晃,终于缓会儿一点儿,轻抬起头,对上了乔世安的眼睛,脸色依旧苍白,颤悠着声音吐出几个字来:“可是,我的剑...是一把锈的不成样子的剑啊...”
说罢,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司空!司空!”
室友惊慌的叫声,越来越远。